從魏晉南北朝到隋唐五代,中國的住宅建築大體有這麼一些主要特征:
一是繼承傳統的住宅建築形式(院落式木構建築),仍然沒有留存下來的建築,建築史學上多求助於留下來的繪畫、墓葬明器以及大量的文字資料。這些內容將在下麵分析。
二是由於社會由穩定的兩漢轉變為動蕩的魏晉,把原來的規範(包括觀念上的)解體了,人進一步認識了自我,因此在居住形態上就反映出不願更多地受封建禮教的束縛,並且走向大自然,與山水“對話”。從魏晉開始,人們多崇尚山水,願到山林去居住,過那種悠閑的世外桃源的理想生活。“名勝”一詞,也是這個時候產生的。據《北史·韓晉明傳》說:“朝廷欲處之貴要地,必以疾辭,告人雲:‘廢人飲美酒,對名勝,安能作刀筆吏,披反故紙乎?’”
從文字資料中可知,當時的住宅不但仍為院落形式,而且庭院形態開始考究起來,主要的是布置綠化,享受大自然的情趣(這也許是私家園林的萌芽)。
鮑照(414~466)《梅花落》,描述中庭院子的景觀:“中庭雜樹多,偏為梅谘嗟。問君何獨然?念其霜中能作花,露中能作實。”
到了隋唐五代,文獻資料及文學作品中描述當時的住宅就更多了。隻說一例:李商隱的《正月崇讓宅》:
密鎖重關掩綠苔,廊深閣迥此徘徊。先知風氣月含暈,尚自露寒花未開。蝙拂簾旌終展轉,鼠翻窗網小驚猜。背燈獨共餘香語,不覺猶歌《起夜來》。
這雖是一首悼亡詩,但詩中描述建築幽曲華美,卻似園林建築一般的美。
在繪畫上,如晉代畫家展子虔畫的《遊春圖》,畫中把住宅設在風景秀美的山水環境之中;唐代大畫家詩人王維有《雪溪圖》,描述的也是這種居住環境的思想境界。後來中國山水畫,大多數的題材和主題都是這種思想的居住環境。
追求與大自然在一起,還可以說一說最典型的東晉的陶淵明。他的代表作《桃花源記》和《歸去來辭》,已眾所周知,讀這種作品,眼前仿佛出現理想的“可觀、可遊、可居”的人居環境。這種境界,至今仍為人歆羨:
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問君何能爾?心遠地自偏。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山氣日夕佳,飛鳥相與還。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飲酒》)
少無適俗韻,性本愛丘山。誤落塵網中,一去三十年。羈鳥戀舊林,池魚思故淵。開荒南野際,守拙歸園田。方宅十餘畝,草屋八九間。榆柳蔭後簷,桃李羅堂前。曖曖遠人村,依依墟裏煙。狗吠深巷中,雞鳴桑樹顛。戶庭無雜塵,虛室有餘閑。久在樊籠裏,複得返自然。(《歸田園居》)
這些詩句,都表現出他看破紅塵,願構築一種理想的烏托邦式的居住環境。到了唐代,如王維、孟浩然諸人,也同樣表現出這種精神。
魏晉南北朝時期的居住建築形式,我們隻能在一些畫中見到了。但如果要證實當時住宅形態的比較可靠的形象,還須尋找當時所畫的畫。
隋唐、五代時期的住宅也還是不見實物,據劉敦楨的《中國古代建築史》中說,“當時文獻所述的貴族,隻能從敦煌壁畫和其他繪畫中得到一些旁證。貴族宅地的大門有些采用烏頭門形式。室內有在兩座主要房屋之間用具有直欞窗的回廊連接為四合院,但也有房屋位置不完全對稱的,可是用回廊組成庭院則仍然一致。”
無論是城市住宅、鄉村住宅,還是官僚宅第、民間房屋,其建築結構形式統一,空間的內庭式布局形式也統一,直到近代民居形式仍然如此,可以說三千餘年不變。這就是中國文化內向性的特征的建築表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