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的眼神,一向是柔和淡然的,可此刻,這雙眼眸裏隻有憤怒和仇恨!
當晚,周氏便發起高燒,渾身出滿了紅疹,陳家請了張大夫過來看了,大夫說是天花,必須馬上將周氏隔離。
陳家上下如臨大敵,陳老太太親自下令,馬上將榮華齋隔離起來,榮華齋所有的丫鬟婆子均不得擅自出院門一步。
第二日清晨,陳宜月照例到慈壽院去請問,伺候陳老太太早膳。
“老太太,您今日瞧著可真精神!”陳宜月行過禮之後,便笑吟吟的對陳老太太奉承道。
陳老太太穿一身暗紫繡金線菊的緙絲褙子,頭上帶著翡翠的扁方,鬢邊插著赤金鑲銀曜石的偏簪,一臉的喜氣洋洋。
聽見陳宜月的話便打趣道:“你這麼說,倒好像我平日裏都是醃臢婆子一個了!”
陳宜月忙笑道:“您若是醃臢婆子,天底下就沒有整齊貴氣的老太太了!都說我們陳家出美人,這美人胚子,源頭就在您這裏呢!”
一席話聽得陳老太太十分高興,叫丫鬟給陳宜月看了座上了茶,二人便開始說些閑話。
“祖母,聽說母親病了,宜月在想,要不要過去探望探望她呢!”陳宜月見陳老太太心情不錯,忙笑著問道。
既然周氏已經得了天花,那下毒一事就可以不用再做了。
陳宜月內心深處也並不想做這種事,周氏對她畢竟不錯,再說,陳宜寧也不是好惹的,若被她瞧出端倪,還不知她會想出什麼法子來報複呢!
陳老太太聽陳宜月提到周氏,便朝姚媽媽使了個眼色,姚媽媽將屋裏的丫鬟婆子都屏退了,陳老太太方道:“你不用去探她了,她得的是天花,便是我們不下手,她隻怕也活不了!她這個歲數了,得了天花能好的,實在罕見。”
陳宜月鬆了口氣,馬上道:“老天真是有眼,替我們做了這麼件好事。”
陳老太太想了想,笑道:“你昨日不是在周氏的膳食裏做過手腳麼?這天花,說不定就是那碗粥引發的。可見並不是老天有眼,是你辦事有功。”
陳宜月自然樂得領功,微笑道:“我也沒想到那法子真能湊效。能為老太太分憂,是宜月的榮幸。”
陳老太太笑著誇了陳宜月幾句,又撇撇嘴道:“都說識時務者為俊傑,如今周氏得了惡疾,陳宜寧偏偏不知死活,執意要搬到榮華齋去和周氏住。簡直是不知所謂!”
陳老太太雖然不喜歡陳宜寧,但這麼一個如花似玉的嫡女,拿出去圖謀一門好親事,為陳蓮在宮中增加一分助力,還是很有用的,陳宜寧若被周氏傳染而亡,實在是有些不劃算。
陳宜月忙道:“正是呢!母親這種惡疾,本就容易傳染,妹妹真不該住到榮華齋去的。”
陳老太太煩心道:“她拿出孝道的大帽子一扣,誰還敢不讓她住進去?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一張嘴如刀子般鋒利,我若阻攔她住進榮華齋,便是不許她為母親盡孝,便是有違天條。罷了罷了!她既這麼不知死活,就讓她住進去罷!哪天她也得了天花,才叫至純至孝呢!”
榮華齋裏,陳宜寧正在床邊陪著周氏閑話。
周氏瞧著窗外的天色,歎息道:“寧兒,你實在不該住進來的。過兩日便是宮裏的中秋家宴,若老太太拿這個做借口,說你日日伺候我,怕是已經傳染了天花,不讓你參加,可如何是好?”
陳宜寧笑道:“她不會不讓我去的,她巴不得我進宮再拉幾車賞賜回來呢!”
周氏聽了也笑了:“你家宴的衣衫我已經給你準備好了,如今繡娘進不了我的院子,你明日找針線上的人去拿罷!”
陳宜寧點點頭道:“母親,您就別操心了。趁這個機會,好好養養身子罷!”
周氏笑著點點陳宜寧的額頭:“你這丫頭,還真當我生病了麼?不過你想的這個法子真真是好的,如此一來,老太太和陳宜月會消停一陣子。大概都以為我過幾日便要死了罷!”
聽周氏說到死字,陳宜寧忙捂住她的嘴:“母親,這個法子也是萬不得已。隻能先拖延一陣子,我讓你喝的藥汁,隻能保證你身上起十天的疹子,十日後這些紅疹便會全部退光,到時候想裝也裝不了了。我們必須在這幾日裏想出對策來。”
周氏拍拍她的手臂道:“你這兩天先想想宮中家宴的事罷!這次門閥貴族的子弟也會去不少,你多留心一些。馬上就要及笄了,你的親事不能再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