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替死鬼(2 / 2)

“母親……”不輕不重的兩個字,仿佛經過了無盡的等待,蘊藏著無窮的決心。聲音不高不低,緩緩道來。

是啊,他也是一條蛇,保不齊哪天,又有村民來揭發他,然後又落的和他母親一樣的下場。

“辜負了她的一片苦心。”我說。

見他一副不解的樣子,我諄諄善誘地勸導,“你娘也害怕,來日方長,你也會被村子裏麵的人排擠,所以趁機讓你跟著我們走。她知道我們是陰陽師,能保護你……”才怪!

我連自己都不一定保護得了,既然他是蛇,讓他來保護我還差不多呢。

他眼裏的落寞太明顯,我想不看到都難。

黑暗中,霧氣蒙蒙,一片明朗的夜空,就這麽毫無預兆地下起蒙蒙細雨來。

遠處的燈光恍恍惚惚起來,找不準方向,燈光慌亂而朦朧的散射著。

“是我,對不起鐵樹。”他閉上眼睛,似乎累極,卻沒有半滴淚,“他是一個好孩子。”

現在才知道懺悔,不會有點晚了。要道歉就當著他的麵去道歉啊!

想要說出口的話硬生生地吞了回去,我試圖蠕動了幾下嘴唇,卻不知道怎麼說,如何說。

看著我,男孩黑亮無暇的眼眸如同夜晚的大海般深沈,在短短的一瞬裏閃過錯綜複雜的微光,卻又極快地淡去。

“不會了,也許我們再也不會見麵了。”他十分頹然的說。

“也許,你們很快就會見麵了,人生充滿一切可能。”我眨眨眼,對著他的眼睛說。

我總感覺背後有人盯著我,像是一頭叢林中野生的獵豹,一雙黑眸灼灼閃亮,漆黑的眼眸卻冷得仿佛要射穿我。

甚至有的,在黑暗中散著綠色的光芒,看得我膽戰心驚。

我忍受不了那麽多雙看獵物的眼睛,就像一根根刺毫不留情地射向我的身上。

那種目光是怎樣的一種目光啊,在對視的時候就好像是被一根針刺著自己的瞳孔。

深吸一口氣,我強扯著麵皮笑道:“你們……有沒有看見什麼奇怪的眼睛啊……”

鄧虎睜開眼睛,抓住我的手試圖安撫我的情緒,“主子,你趕緊閉上眼睛,在心裏默念啟度文。”

“有什麼用!”木頭的聲音變得低沈沙啞,十分不耐地吼過去,無形的不安使得他更加煩躁。

但是到底是哪裏不對勁了?

我一直覺得木頭像一個隨時準備爆炸的火藥桶。

可是大家的注意力不在木頭身上。

胡師爺一臉複雜地看著自己,我心裏又一陣發毛。

但轉念一想,不對啊,我又沒有做什麼虧心事!

我理直氣壯的昂起頭,直視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像一個漩渦,我望進去,望進去,變得越來越奇怪。

我突然呆住了,緊接著,心髒深處有劇烈的絞痛,耳朵裏有巨大的轟鳴,好像有一隻大手扼住我的喉嚨,發不出一點聲音。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才慢慢恢複過來,可是聲音陌生得連自己都不認識了,嗓子裏仿佛落滿了灰塵。

“鄧虎……”我叫了他一聲。然後就倒下了。

我的意識模糊不清起來,坐在船裏。我看見一個黑影入水,他潛水下去的地方,翻滾著泡沫和雜草。

過了好一會兒才沒有動靜,可是淙淙的水聲,突然變成了嘩啦啦的水聲。

一個人頭從河水裏猛的竄起來,好像一條大黑魚出水,有一隻黑鳥盤旋在他的頭上。

他的臉色慘白的嚇人,眼球深凹進去,像是幾百年沒睡過覺一樣。

他的頭發很長很長,沒有經過打理亂糟糟的感覺,但是在水裏顯得很服帖。

他裂開魔鬼般的嘴巴,牙齒烏黑嚇人,“小夥子~你好呀。”他裝出熱情的模樣向我打招呼。

我把嘴巴抿的緊緊的,不敢鬆口,以前有聽奶奶說過,北方的人常常趁著夜色,去河裏打魚,可是夜裏也容易出事。

他很有可能就是奶奶跟我說過的水鬼,隻要我一開口搭腔,他就會衝上來把我拽下去,強迫我成為他的替死鬼。

他叫我絲毫不鬆動,有點惱羞成怒的跡象了,但還是強忍著怒氣。

“小夥子,你是啞巴嗎?為什麼不跟我說話?”他又說。

我不敢表現得我已經看見他了,但是又不敢完全無視他,是我把眼睛移向夜空。

深藍如墨的夜空,月亮被黑雲遮去了一半的容貌,看起來像是在哭泣。

寧靜,被一陣腳步聲打亂,帶著急促的喘息,劃破無波的孤絕,那麽樣地令人感覺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