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隻能我退一步。緩和了語氣:“母後言重了,隻是這個女人是雲國送來的,若輕易處死,怕會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果然,在聽得與朝局有關,太後有些動容,回頭看了她一眼,又憤怒起來。向我道:“若雲國問起來,隻說突染惡疾也不無不可。”
太後的意思已經很明確了,芙兒是非死不可。
可是,叫我於心何忍啊!
看她柔弱的樣子,心裏的痛又多加幾分。上前一步,靠近太後,輕言道:“母後,她……懷了朕的骨肉。”
太後的臉色變了變,咬牙道:“那便暫且留了她性命!”
我登基也快四年了,一直不曾有子嗣。如今聽說有人懷有龍種,不管是誰,太後都會網開一麵的。隻因她肚子裏的,是她的孫子,是鄴邾的皇嗣。
縱使太後心有不甘,這段時間也不會再來了。
忻茗追著太後出去。趙箏終於知道心慌了,忙福身告退了。
我伸手將她拖進房內,狠狠地一甩手,開口道:“你最好給朕安分一點!”今日幸好我回來得及時,若然不是呢?
不敢想,不敢去想。
她看著我,忽然哭起來。
多少天了,她都不曾若今日這般脆弱過。她哭了,我卻仿佛有一絲高興,不再冷漠,是不是就意味著她懂得我的苦心了?
可是,事實上,我總是想得那般美好。
她瞧著我,卻說:“皇上,是不是子商讓你把我從雲國帶來鄴邾的?”
我愣住了。
又是子商……
她的心裏,難道真的隻容得下洛子商一個人麼?
活生生在她麵前的人,是我啊!為何她總是看不到?
怒吼著“不許提他!”
她卻震驚了:“真的是這樣麼?”
我退了一步,聰明如她,她還是知道了。
“皇上,他怎麼了?”她問著,焦急的樣子,全然不顧我的心情。
我俯下身,狠狠地抓住她的肩,厲聲道:“朕再說一遍,不許提他!”
在我麵前,就不能不提他麼、究竟他有什麼好,為何她心心念念的全是他?我不甘心,我如何甘心?
她依舊哭著,傷心傷懷。
“皇上,求你告訴我。”
她不曾求過我,為了洛子商,她說……求我。
伸手給了她一個耳光:“死了,否則他怎會願意放開你的手!”滿腔怒火無處宣泄,我卻感到無邊的乏力與悲涼,“朕隻恨,為何還能答應把你帶回來!”
好恨啊,真的好恨!
靠近她,一字一句道:“恨自己為何會,真的愛上你!”
伸手攬上她的腰,低頭吻了上去,說著:“朕恨你,恨不得殺了你!如此,你便永遠走不了,永遠留在朕的身邊!”
“可是為何又偏偏那般不舍啊!”
“朕該喚你什麼?芙兒?還是妁兒?”我吻著她,語無倫次地說著。
她不說話,哭著,搖著頭。
我知道她難過了,可是我比她更難過。
我該拿她怎麼辦啊?
……
日子照樣過著,有了皇嗣的誘惑,太後果真不再去找她的麻煩。有時候,我覺得無法麵對她,卻又忍不住要見到她。看到她,我才能心安……
去了儲秀宮,趙箏的事情,不能再放任不管了。我不能容忍她去傷害芙兒,原來昔日那般要好的姐妹情誼,一旦擺在了爭寵的位置上,照樣變得什麼都不是。
“皇上……”
趙箏怯怯的,不再如以前般豁然了。這麼久我都不曾來,想來她的心裏也早已有了答案。
我坐上了主位,直直地看著她,不說一句話。
就這麼看著,看著……
好久好久,她終於忍不住了,隱忍地哭著,跪下道:“皇上,您說句話呀!箏兒知道錯了,隻求您不要如此對待箏兒,求您了!”
她拚命地磕頭,我不去扶她,冷眼看著。
“皇上!”一旁的宮女哭著跪下道,“我們娘娘對皇上是一心一意的,求皇上……”
“混賬!”不溫不火地吼一聲,“什麼東西,也輪得上你來插嘴?”
宮女嚇得閉了嘴,在一旁嚶嚶地哭泣著。
“皇上!”趙箏爬過來,哭道,“皇上別遷怒與她,是箏兒的不是,全是箏兒的不是。”
我深吸了口氣,看向她:“箏兒啊!你明知道她在朕心裏的分量,竟然敢請太後出麵?”
趙箏嚇了一跳,忙道:“皇上,箏兒不敢了,箏兒不敢了!”
嗬,還想有下一次機會麼?
我霍地起身,揚聲道:“後妃趙氏,品行不正,降為婕妤,自今日起,遷回梅怡館。”想爬得越高,我自有辦法讓你摔得越疼。
“皇上,箏兒知道錯了,求您自給箏兒一個機會吧,皇上!”她哭著,求著,磕著頭。
我絕然地拂袖出門,錯了,那就改。可是她,一錯再錯,我又怎能容忍!
出來了,才發現,天黑了。
“皇上。”楚雲上來喚我。
我點頭,沉吟了一下,還是決定回乾清宮去。芙兒還在乾清宮的等著我啊,嗬,自嘲地笑。不管她是不是等我都不要緊,就當是吧。隻因,我的心早已想著要回去了。
宮女們小心地拿著燈,排開在我的身側,舉步輕搖。
沒有坐禦攆,冬日裏的夜晚,確實很冷。嗬著氣,也驅趕不了寒意。
太監慌慌張張地欲將披風為我披上,卻被我推開了。還不至於這般嬌弱,一點點涼風就能把我吹病了。況且,我需要這樣的風,來令自己保持清醒。
走出一段路,忽然“啪”的一聲細響,混著風,飄入我的耳裏。
“什麼聲音?”我問著。
楚雲警覺地命人將我護主,隻身上前查探。
我卻忽然不安起來,心跳加快了,伸手按著胸口,隱約覺得要發生什麼事情。
“哎呀”一聲,女人的聲音。目光向前探去,聽見楚雲道:“參見公主。”
忻茗?我著實吃驚,她怎麼來了?
她見了我,一副驚訝的樣子,開口道:“原來皇兄也在這裏啊!我掉了東西,正在找呢。”她彎腰,似真的撿了什麼東西收入袖中,朝我走來,“皇兄今日不是該在柳禦女那裏麼,怎的又回來了?”
我單是愣了一下,才想起今天居然是翻了柳禦女的牌子。
聽忻茗又道:“正巧了,忻兒要去慈寧宮呢,也好與皇兄同走一段路。”
我有些奇怪,忻茗都已經甚久不曾與我這般說話了,今日是怎麼了。見她已經朝前走去,隻好抬腳跟上了她。
她隻在我身邊走著,卻並不多說一句話。
我輕咳了一聲,道:“忻兒,最近母後她……她可好?”我又多日不去慈寧宮給太後請安了,正好借著忻茗在,順便問一下。
“好。”淡淡的一個字。
我張了張口,卻不知該如何繼續,隻好微微歎了一聲。
忻茗忽然道:“皇兄,你騙母後說她有了身孕,這日後又當如何圓謊?”
我一怔,原來忻茗已經知道了。那麼太後……
“嗬嗬,你放心,母後並不曾知曉。”她的話,故意說與我聽,給我安了心。她忽然停住了步子,頷首望著我,道,“而且母後永遠都不會知道,皇兄你……大可放心。”
語畢,她轉身離去,獨留給我,一抹淡然的笑靨。
什麼東西,在她轉身的一刹那,消失殆盡。心裏,一下子變得空空的,伸手什麼都抓不住。
我害怕起來,芙兒啊,芙兒呢?
回了乾清宮,宮女太監們依舊忙忙碌碌的,見我進去,忙跪下行禮。
一切依舊啊,我在心慌什麼?
雖然如此想著,可是看不見她的身影,懸起的心,始終放不下來。
急急地推開門,迎麵撲來的風,將我的心涼透了一半。抬頭,才發現窗開了。正要怒問宮女是怎麼回事,忽然一驚,忙衝進去。
果然……
床是空的……
她是走了……
“芙兒。”
多久了,這個名字卡在喉嚨裏,終於叫了出來,可是我的心,為什麼這麼疼啊?
身子一晃,倒在床上。
一閉眼,那滴淚驟然滑過。
抬手,碰上溫溫的液體。我居然……哭了。
為什麼沒有動怒?為什麼不派人追出去?
也許,還未走遠啊!
嗬,回想起來,忻茗那般異樣的行為,定是她做的好事。
也許……我該感謝她。
讓我知道了,沒有芙兒,我都不會開心了。可是我還是鄴邾的皇帝啊,江山,霸權,我真的會放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