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珀見將軍一路鮮血淋漓,自囚車中稀稀拉拉地落下,眼看著染紅了幾裏地。好在楚人也不算是喪盡天良,剛一入寧遠城,便安排了軍醫替將軍診治。可房門外依舊滿是軍士守衛,他們二人又被銬了手腳,一時難以逃脫。
及至此時,楊平、餘龍躍、黃遠以及張大誌各個精神抖擻,將慶安王殿下及宣撫使大人迎進議事廳。燕榕不由疑惑道:“張大誌素來以攻為守,昨日竟是死守城門而不出,當真令本王刮目相看。”
城中尚有一萬多軍士,如此保守的行軍風格不太像張大誌所為。
“守城……非屬下本意。”張大誌結結巴巴道:“昨日,我實在是沒能出得去。”
沈全比眾人早入城一步,卻是笑道:“哪裏是他想守,是不得不守。”
昨天夜裏,斥候報夷人龍晟率軍突襲嶺山狹道,直往寧遠城而來。張大誌第一反應便是率軍迎敵。可近侍紛紛阻攔,稱慶安王與輔國將軍臨行之前皆有交代,不論發生任何變故,皆死守寧遠城不出。
張大誌哪裏肯聽,便是要親自開了城門與之一較高下。誰知此時竟然有客來訪,且自稱是輔國將軍的故人,但求與張校尉一見。張大誌心道:輔國將軍都不在城中,哪裏來的故人?莫不是城中的細作?
哪知輔國將軍的左右心腹一見來人,連忙躬身施禮,尊稱對方為“先生”。來人稱自己姓餘名陽,乃是要助張校尉一臂之力。他自己來也便罷了,還率了二百家丁,以表守城決心。
張大誌從未聽說過這等閑人,一心想著出城迎敵,卻被那餘陽先生的家丁團團圍住,困在房中不得而出。且莫說是指揮作戰,便是如廁也有人跟著。張大誌不知此人是什麼來頭,待到南夷軍隊一退,立即命軍士將餘陽下獄,以貽誤軍機論處。
燕榕與林馥對視一眼,倒是好奇這位多次寫信表明忠心的“餘陽先生”是何來頭。陸景明擔任寧遠城主多年,想必確實認得此人,隻是他還在嶺山城安頓諸事尚未歸來。
燕榕也不著急,先引著林馥沐浴更衣,而後吃了一頓飽飯,這才命人將餘陽帶上前來。但見此人不過二十幾歲,褒衣博帶、形容俊朗,倒似是個讀書人。
“草民餘陽,見過殿下。”餘陽連忙拱手行禮。
“先生免禮。”燕榕快步上前,卻是用力握了握他的手。
餘陽自父親這一輩便居住在寧遠城郊,因兄弟姊妹眾多,也算是大戶人家。及至父親過世,作為家中長子的他秉承父親遺願,領著族人開枝散葉,將餘家發揚光大。寧遠城弓兵校尉餘龍躍便是餘氏族人,在輔國將軍麾下謀事已有三年。
餘氏書香門第,以“讀書誌在聖賢,非徒科第;為官心存君國,豈計身家”為訓,家中婢子可斷句讀,家丁亦是讀書習武。
餘陽見了慶安王,不卑不亢、亦無半分諂媚之色,反是坦陳自己擅作主張、拘禁朝廷命之罪。因其乃寧遠城人士,少不了與南夷打交道,十幾歲便入過行伍,最遠征伐至神嶺雪山以南、夷國的軍政重地陰丘。
餘陽雖乃一介布衣,所見所識卻不亞於寧遠城的將士。慶安王當即提出察舉餘陽至明城謀事的想法,可此人卻並無入仕心思,反是婉言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