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人麵麵相覷,卻又是不肯走了。
陸景明正站在關隘之上,居高臨下地望向不遠處的小鎮。今日淩晨攻下嶺山關,他的第一反應便是率輕騎追擊龍晟、禾倉的軍隊,可林馥說:“窮寇莫追。”
他與林馥平日裏可以和平相處,可每到戰場廝殺,總會鬧出幾分不愉快。譬如當年白水城之戰,他主張一鼓作氣地強攻,林馥則講求擒賊先擒王,而後在她的建議之下,陛下索性將北齊太子擒了,要挾齊帝與之簽訂盟約。
攻克嶺山關之後,她的意見又與他大相徑庭。他力主追擊,林馥則主張休整,二人爭執不下之際,陸景明抓著燕榕的袖子道:“殿下素來與我意見相同,此番……”
哪知慶安王殿下幹咳一聲,“我還是覺著林馥說得有理。”
陸景明不由扶額,慶安王殿下何時變得這般溫吞膽怯!他知曉林馥是個擅長搞內政的,否則也不能在明城混得風生水起。
女牆之上,站在陸景明身側的步弓校尉餘龍躍道:“將軍,屬下以為……宣撫使此舉恰是為了將軍著想。此番征戰南夷的主帥是將軍,嶺山關的百姓隻有百餘人,不管他們是去是留,都不會影響將軍的戰略部署。所謂從善如登、從惡如崩,即便將軍要盡數斬殺夷國百姓,也不過是舉手之勞。殺人不難,難的是收服人心。”
陸景明笑道:“餘校尉說話做事,倒是越來越像餘陽先生了。”
餘龍躍抱拳道:“我才疏學淺,比不得家主。”
“將軍攻入楚境易如反掌,哪裏用得上什麼宣撫使?”步兵校尉楊平主戰,對林馥按兵不動的決策頗有微詞,“況且軍中謠傳她是個女人,我看也像。”
陸景明聽罷卻是笑了,“依你所說,林馥是來擾亂軍心的?”
“八成是來搶功勞。”楊平憤憤不平道:“都說京官好當,她卻跑到這裏來指手畫腳。”
“自從林馥來了之後,軍中人心可是亂了?”陸景明問。
楊平想了一會,軍中不止沒有亂,反是諸位將領對她言聽計從、服服帖帖,他隻得心有不甘地搖搖頭。
“近日軍中有些不好的謠言,你們身為將領,當知曉謠言止於智者。”陸景明又道。
楊平尷尬地低下頭,“屬下駑鈍。”
陸景明不再說話,抬頭望向遠方。南夷不南楚那般城池密布,此時望去不過是一片鬱鬱青青的山地、樹叢。當日陛下任命他為城主之時,交代他守禦好寧遠城,還說必將在十年內將教南夷俯首臣稱。
遙想陸家不過是南楚數以千計寒族中的一支,當年有幸受到太上皇賞識,得了征伐北齊的機會,他一戰成名,而後又隨著當今聖上南征,這才有了輔國大將軍的榮譽。當日天子打破門閥破格提升了他,他便是肝腦塗地也會達成聖上夙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