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與南齊邊事有異,今歲春祭元宏並未禦駕親往平城。
太子元恂如今與右昭儀李氏結盟,此番隴西公李衝雖於禦前力薦太子代君父祭祀,然元宏一笑了之,隻著任城王元澄以宗長之身返平城代行祭祀之儀。因了此故,元恂心內愈發忐忑,怨恨君父之心日趨為甚。
彭城公主元鈺駙馬都尉劉承緒春上裏突染惡疾,不治而亡。元宏體恤元鈺,唯恐其於駙馬府中睹物思人心生悲戚,特允元鈺回宮中暫住。元鈺本與李氏結盟,如今更是過從密切。
春去夏至,待芒種時節,已是蓮葉碧連。
芒種當日,民間素有祭祀花神之儀,以踐送花神歸位,聊表百姓感激花神之心。李氏特於華林園中設宴,邀闔宮女眷同往祭祀花神。
禾雖略知李氏為人,然二人同侍君側,且又並尊昭儀,自當顧全大局。待洗漱更衣罷,又囑咐乳母們照看元淑之事,便領了長樂公主元瑛與近婢吉祥一道往華林園赴宴。
步輦於華林園門前落定,三人隻不行幾步,便遠遠瞧見右孺子鄭蕎與李氏、元鈺正一道緩步行往蓮池畔,且相聊甚歡。元瑛瞧見鄭蕎,心內歡喜,抬頭望著禾,輕聲詢道:“阿娘,瑛兒可否前去與蕎阿姊廝見?”
早年在鄴城行宮之際,元瑛與鄭蕎頗是投緣,禾不願長輩間的恩怨令她二人生了隔閡。輕撫元瑛的頭,禾微笑道:“去吧瑛兒,與你蕎阿姊敘敘話,亦要記得向右昭儀與長公主問安。”
元瑛歡喜應下,便奔鄭蕎而去。
李氏多以惠示人,雖心內恨足禾,瞧見元瑛卻是笑臉盈盈,噓寒問暖,一副親近之情。
待眾人聚齊,便於古槐之下將各自為花神所備供禮擺放妥當,繼而焚香行跪拜之禮。
禮罷,需將女眷們以綾錦紗羅疊製的幹旄旌幢,以彩線係於園內每棵花樹之上。依例,首係之人定是皇後,然如今皇後離宮,雖左右昭儀並尊,卻由李氏執掌宮權,李氏覬覦鸞位,自是不會錯失這彰顯地位之機。
禾本無心鸞位之爭,亦不與之計較,隻待李氏係罷,便與其餘女眷一並將所製之物係於樹上。一時間,華林園中繡帶搖曳,花枝招展,煞是壯觀。
眾人正於花間樹下嬉戲,便見太子元恂攜了中庶子高融與幾名近侍一並入了園內。雖外男無詔不得擅入內宮,卻因元恂平日由華林園往來宮城與府邸之間,偶亦攜帶親近的幕僚隨行,加之如今李氏打理後宮,自是不作約束,宮內女眷亦見怪不怪。
待行至李氏與元鈺身旁,元恂向二人行罷常禮,便笑道:“右昭儀與皇姑好興致,領這許多人一並嬉戲。”
李氏道:“今乃芒種,當祭祀花神。闔宮姊妹們許久未見,吾不過以此為由,令彼此一道熱鬧熱鬧罷了。”
元恂道:“右昭儀處處周至,不愧為後宮之表率。”
客套間,元鈺卻一聲未發。李氏心下覺奇,轉頭瞧元鈺,隻見其正目不轉睛盯著元恂身側的高融,一副如癡似醉之態。
元鈺如今寡居宮中,李氏何等精明之人,見此情景,心下了然。輕拉元鈺衣袖,李氏望著元恂,道:“這芒種時節依了民間之俗,太子當設宴款待姑舅。今日趕了巧,公主既與太子相逢,吾便替公主向太子討盞酒吃,不知太子意下如何?”
元恂雖不知李氏用意,卻是貪酒之人,平日裏因君父多做約束,縱是於自己府邸之中亦是偷偷飲宴。此時聞李氏之言,元恂籍此機可開懷暢飲,自是歡喜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