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販煙土大發橫財(2 / 3)

林桂生向來做事幹脆痛快,絕無拖遝猶豫,二人商量妥當後,當即打開保險箱,取了一萬塊錢的錢莊莊票,交到杜月笙的手上。

杜月笙接過莊票,神情扭捏地停頓了一下,林桂生看在眼裏,問道:“莫不是你的股本湊不夠?”

杜月笙尷尬地點了點頭。林桂生明白了,又轉身打開保險箱,取出一萬莊票,拍在杜月笙手裏,說道:“算是我借給你的,幾時有錢幾時還。”

當即杜月笙道了謝,告辭林桂生,立即去找金廷蓀。聽說桂生姐、杜月笙要和自己做生意,金廷蓀大為興奮,當即應允參加,二人嘰嘰喳喳密謀了約摸兩個鍾頭,一切的章程和做法,已經商量出結果。

最後,杜月笙信心十足地說:“依我看,公司名字就叫‘三鑫’,一二三的三,三字金的鑫。黃老板的名字裏麵有隻金,你的尊姓也是金,我杜月笙雖然沒有金,但是托你們的福,也算一金吧!”

三鑫公司的辦公地點就設在法租界的維祥裏,倉庫與辦公室僅一門之隔。公司保安措施非常到位,從弄堂口起有一道道的鐵柵欄,夜以繼日,派人分批守衛。由於黃老板既不知情,又不能出麵,公司董事長由杜月笙出任,金廷蓀則出任總經理。

三鑫公司的成立,成為法租界煙土買賣中十分重要的事件。因為措施得當,貨源緊俏,整個法租界的煙土批零幾乎都集中在三鑫公司。但相比風光無限的英租界,法租界的煙土行未免有些寒磣,當時最有名氣的潮州幫煙土行,幾乎都設立在英租界,每個月的營業額不曉得比三鑫公司大上多少倍。這些大土行無一例外都在大八股黨的護佑和掌控之中。

由於三鑫公司的生意逐漸撐開場麵,消息不脛而走,黃金榮也聽到風聲,再一打聽,原來是自家的買賣。他不動聲色,回到家中問林桂生。林桂生見紙裏包不住火,坦然承認,還大包大攬地表示支持。

黃金榮雖然覺得不妥,但無奈木已成舟,也不好說什麼。幾天後,黃金榮找到杜月笙、金廷蓀來問,二人早把準備好的賬簿呈了上來。黃老板掃了一眼盈利數字,著實嚇了一跳,想不到杜、金二人做出這麼好的成績,一貫視錢如命的黃老板這回真的無話可說了。

三鑫公司光景日漸明朗起來,大家各司其職,各行其是。黃金榮氣定神閑,穩坐江山;金廷蓀總攬賬務,維護開支;杜月笙則負責交際聯絡,上下相融。小八股黨除了負責保護煙土的安全之外,也都在公司裏擔任了職務。大家從早到晚,忙忙碌碌,一派如火如荼的景象。

籠絡住禁煙大員

就在三鑫公司的生意蒸蒸日上之時,一件意外的事情將三鑫公司的“事業”推到了懸崖邊上。原來,1919年,中外各大社團在上海英租界發起“萬國禁煙大會”。消息傳開,上海灘的各大土行人心惶惶,不知如何應對,反倒是杜月笙心中為之一振。

就在杜月笙為自己的如意算盤洋洋得意的時候,金廷蓀急火火拿著一紙北洋軍閥的禁煙令找到他說:“看來這次要來真的了。”

原來,萬國禁煙大會在中國召開,北洋政府鑒於國際影響而響應禁煙號召,隨即頒布一道禁煙法令,嚴禁私種、私運、私售鴉片,已查驗的存土分批發往浦東汽窯焚毀,如有舞弊者,均當厲懲。

杜月笙看了看禁煙令,沉穩依舊,冷靜地說道:“依我之見,這件事未必就是困局,說不定還是好事一樁。”

“月笙有何高見?”金廷蓀問道。

“這次萬國禁煙頗有聲勢,尤其是‘萬國禁煙會上海部’的成立,作為主辦國,不能光喊喊口號,總要拿出點兒行動來。依我看,英租界作為土行最集中的地方,肯定會被第一個揪出來,否則還談什麼禁煙。如果英租界不宣布戒煙,於國際觀瞻大不利。”杜月笙說道。

“那我們法租界的土行恐怕也很難逃脫幹係,還是小心點兒好。”金廷蓀一籌莫展。

杜月笙又分析道:“英租界的大土行郭煜記、鄭浴記、李偉記等老字商號肯定會被興師問罪,這樣一來,他們必然要外遷避禍,至於遷到什麼地方去?唯有法租界,因為法國人隻認銅鈿,對於煙土買賣向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倘若這些大土行統統搬入法租界,法國人恐怕歡迎還來不及。我們要想發大財,這絕對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金廷蓀眼睛一亮,說道:“月笙真是絕頂聰明,如此說來,三鑫公司不僅不會被禁,反倒要發一發這禁煙的財了。”

杜月笙嘿嘿一笑說道:“不過這事絕非一蹴而就,我們還要變被動為主動。眼下還有一樁障礙,那就是大八股黨。如果英租界的土行遷入法租界,大八股黨必然要來法租界,繼續收保護費。”

“想在咱們的地盤撈果子吃,恐怕沒那麼容易!”

杜月笙又是一聲冷笑:“不著急,好戲才剛剛開始。”

幾天之後,北洋政府特派上海的禁煙專員張一鵬如期而至。張一鵬剛到上海,便被上海各界的頭麵人物包圍了,尤其是那些平日裏高呼禁煙口號,暗地裏卻勾結土商、營私舞弊的官紳政要,更是大獻殷勤,無休止地宴請,沒完沒了地奉承,還免不了塞些沉甸甸的銅鈿。當然,這些人中也少不了大八股黨的頭目沈杏山。

除了應接不暇的宴請,張一鵬的禁煙活動毫無進展,甚至連一點兒煙土的影子都沒見到。他很明白,這些平日阿諛奉承的官紳政要沒一個是幹淨的,他們想用山珍海味堵他的嘴,可這樣下去,自己根本沒辦法回去交差,這讓他憋了一肚子的火。

就在張一鵬一籌莫展的時候,突然有人送來了一張精美的請柬。

張一鵬拆開一看,原來正是杜月笙派人送來的,這讓他既驚訝又意外。黃金榮和杜月笙這些法租界的亨字輩大佬,自己早有耳聞,也曉得他們在法租界大發土財。因此他決定赴這個約,看看杜月笙倒是唱的哪一出戲。

幾天之後的一個晚上,張一鵬如約來到一品香旅社,一進套房才發現,偌大的房間內隻有一個三十歲上下的年輕人在此等候,想必一定是杜月笙了。

杜月笙一眼便認出張一鵬,連忙起身拱手:“張專員公務在身,還能賞杜某人一個臉麵,杜某倍感榮幸,略備薄酒,不成敬意。”

一邊說著,一邊引領張一鵬落座。杜月笙精心挑選的幾個美貌嬌娘早已侍立兩旁,待張一鵬落座,便款款將美酒斟滿。單是這優雅的環境、賞心悅目的美女,已讓張一鵬倍感愜意,客氣道:“久聞杜先生乃豁達之人,理應登門拜訪,無奈公務纏身,今日得見,三生有幸!”

“哪裏,哪裏!”杜月笙客氣道:“張專員是政府特使,又是禁煙大員,不比我們老百姓閑散。本來想請張專員光臨寒舍,又覺得多有不便,就在此選了一件套房。如若不棄,在滬期間不妨在此下榻散心。”

張一鵬混跡官場多年,杜月笙的弦外之音與煞費苦心他當然明曉,再看看那些進進出出的美貌女子讓人垂涎欲滴,不禁暗暗佩服杜月笙果然非同一般。

美酒佳肴上齊,兩人又寒暄了幾句,杜月笙便開誠布公地問道:“張專員此番來滬禁煙,不知進展如何?”

張一鵬心中一凜,他知道杜月笙的三鑫公司是法租界最大的土窩,他這樣問自己不知道要做什麼文章,於是哀歎了一聲說:“不瞞杜先生說,我來滬多日,卻連煙土是什麼樣子都還沒見到,不知杜先生有何賜教?”

“賜教不敢。張專員是政府特派,我杜某理該響應禁煙號召,盡自己一份心力。不過,在上海但凡敢染指煙土生意的,哪個沒點實力,沒個靠山?我杜某人能力再大,恐怕也動他們不得,說到底,禁煙一事還是要張專員費心了。”

張一鵬默默聆聽,不知道杜月笙的葫蘆裏賣的什麼藥,他杜月笙的三鑫公司把煙土生意做得如火如荼,卻隻字未提,裝聾作啞。豈料,杜月笙似乎摸透了張一鵬的心思,話鋒一轉,說:“不錯,我杜某人確實也賣過煙土。但這次張專員為公務而來,我杜某人甘願做出表率,交出100箱煙土給張專員處置。”

聞聽此言,張一鵬大感意外:“別人藏還藏不住,他卻心甘情願拿出100箱煙土供自己處置,如果真有了100箱煙就可以勉強交差了。”

杜月笙又不緊不慢地說道:“上海灘的土行多如牛毛,與英租界大土行郭煜記、鄭浴記、李偉記相比,我杜某人的土行實在上不了台麵。他們仰仗著緝私營和大八股黨的保護,打壓異己,控製市場,十分狂妄,我看張專員這次禁煙,恐怕沒那麼順利。”

看似無意的幾句話,卻已搓起張一鵬心中的一把火。杜月笙見情形差不多了,順手掏出一張紙遞了過去,說道:“我這裏有一份名單,或許張專員用得上。”

這是一份由杜月笙、金廷蓀擬好,黃金榮圈定的名單。張一鵬從頭至尾掃了一遍名單,心中暗挑大拇指,杜月笙果然名不虛傳,有了這份名單,自己的禁煙活動就容易開展多了。原來,在這份名單中,詳細列出了英法租界裏各大小土行及背後的勢力,有些土行是可以查辦的,有些土行是自己管不了的。有了這樣一份名單,自己辦事的分寸就容易掌握了。當然,張一鵬也看得出來,這份名單中,沒有一家土行是與三鑫公司有關聯的。這一點,兩人心照不宣。

當然,在這份名單中,英租界的土行肯定是首當其衝,尤其是英租界華捕探長沈杏山保護下的土行,還被重點標出。

張一鵬非常高興,但也不無顧慮:“沈杏山是英租界的華捕探長,背後有英國人撐腰,煙土按條文規定可以查,想辦人可就難了!”

杜月笙嗬嗬一笑,說道:“請張專員放心,沈杏山由我們出麵解決,您的任務是在萬國禁煙大會召開之前,在公眾麵前有個交代,即便是走過場,也要玩得漂亮,功德圓滿嘛!”

“功德圓滿”這四個字說到了張一鵬的心裏去,他何嚐不想在北洋政府那裏圓滿交差,但總要做出點樣子來,又不能得罪那些勢力太大的紳官顯貴,否則自己後背遭了刀子,就前途盡毀了。

聽杜月笙這樣一說,張一鵬長長籲了一口氣,多日以來的煩心事居然迎刃而解了。張一鵬大喜過望,連連與杜月笙推杯換盞,好不盡興。

酒過三巡,杜月笙感覺時間差不多了,做出一個不經意的暗示。不一會,一位妖嬈的美貌女子推門而入,扶風擺款而來:“杜先生,剛才府上來人招呼過,說您家裏來了重要客人,催您回去。”

杜月笙打了個手勢,然後轉頭抱歉地說:“張專員,真對不住,今晚家裏來了客人,杜某先行告辭了。這一間上等套房我已為張專員包下,消遣或是下榻,務必不要客氣。”

張一鵬滿意地點了點頭,杜月笙又回頭對那位妖嬈女子叮囑道:“替我好好招待張專員。”說完一個欠身,轉身離去……

三虹樓掌摑對手

張一鵬在一品香旅社猶自風流快活,杜月笙已經悄悄趕回黃公館。當他趕回到黃公館的時候,黃金榮、金廷蓀等人已經等候多時了,杜月笙將見到張一鵬的經過略述一遍,大家都十分高興,禁煙大員已經被穩住,下一步的行動就是如何拿下沈杏山。

金廷蓀滿臉得意地說道:“沈杏山自恃有英國人做靠山,自以為高枕無憂,這次我們一定要把他摁在水裏,絕不能給他喘息的機會。”

“此事宜快不宜拖。”杜月笙顯得信心十足。

金廷蓀點頭表示同意:“隻要張一鵬肯發力,英租界的土行必然會遷過來。這件事最好在禁煙大會期間完成,否則夜長夢多,過了這陣風,誰也不敢保證那些貪財的英國佬不會變卦!”

“英租界那些大土行一直在大八股黨的控製之下,如果沈杏山誓不鬆手,這個事情辦起來就會有些麻煩。”黃金榮摸了摸麻皮臉,不無擔憂地說。

“雖然張一鵬未必能動沈杏山,但英租界那些土行未必動不得。”杜月笙分析道:“到時候,北洋政府一紙禁煙令下來,肯定會有一批大土行被揪出來,大家泥菩薩過海自身難保,到那時候,我不信土行的老板還會聽他的。”

金廷蓀趕緊對黃金榮說道:“我看不妨把他請出來,探探他的口風。”

“對!沈杏山也吃巡捕房的官飯,和金榮哥一向交情不錯。不妨請他吃頓飯,跟他商量商量看。隻要他肯答應,事情就成功一半了。”杜月笙接著說。

黃金榮和沈杏山均為巡捕房總探長,一個英租界一個法租界,素有來往,兵戎相見終歸不是好事,事體重大,坐下來談這個辦法可行,他決心試一試。黃老板終於點了頭:“明天晚上,請沈杏山到四馬路‘三虹樓’吃飯。”

杜月笙、金廷蓀欣喜萬分,喏聲連連,轉身便去寫帖子,派人送去沈公館。

三虹樓是老上海頂好的飯店,地處英租界,許多權貴名流經常出入此間,算得上燈紅酒綠的好去處。選擇這個地點請沈杏山吃飯,一來此地屬英租界,算得上大八股黨的勢力範圍;另一方麵,這家飯店確實幽靜文雅,高貴大方,沈杏山可以不必顧慮太多。

沈杏山接到請帖,當晚隻身一人趕往三虹樓。黃金榮這邊,除了杜月笙、金廷蓀,還帶著同為心腹的顧掌生和馬祥生。這二人是武角色,拳腳利落,經常隨黃金榮出入各種場合,充當保鏢打手。

同為江湖上的朋友,分賓主落座,嘻嘻哈哈,談笑風生。酒過三巡,杜月笙覺得時機差不多了,向金廷蓀拋了一個眼色。於是金廷蓀首先開口說話:“沈老板想必聽說英租界要禁煙,大小土行紛紛另謀出路,不是關門就是搬家。若是搬家,多半是要搬到我們法租界來,英租界的各位朋友靠這炷財香也該夠了。皇帝輪流做,今年到我家。他們若真的搬來法租界,按理說,這個保護的差使,應該由我們來做做。”

說這話時,黃金榮假裝閉目養神,未置一詞,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杜月笙手捧酒杯,一字一句聽著,心裏卻一絲也不曾放鬆。兩個保鏢顧掌生、馬祥生目光炯炯,虎視眈眈。沈杏山這才恍然大悟,沒來由的酒席,原來是一場鴻門宴。

走過大風大浪的沈杏山,馬上沉著下來,嗬嗬一笑說道:“英國人禁煙,說說罷了,應付了事,當不了真。”

“若是真要禁煙呢?”金廷蓀問道。

“那就到時候再說嘍。”沈杏山懶遝遝地說道。

暴脾氣的顧掌生見沈杏山要推太極,憤憤地說:“現在就是這個時候。”

沈杏山瞟了一眼顧掌生,鼻孔哼了一聲,神情傲慢地說:“八字沒一撇的事兒,你們猴急什麼?”

顧掌生、馬祥生一聽,立刻勃然色變,杜月笙和金廷蓀也皺起了眉頭,房間裏立即緊張起來,頗有些劍拔弩張的味道。

見這局勢,黃金榮還不準備把事情鬧得太僵,微微睜開眼睛,親切地叫了一聲“杏山”,說道:“大家都是老朋友了,今天請你來商議,也是看中您在英租界的分量,明人不說暗話,英租界禁煙勢在必行,幾家大土行都在作搬場的打算。俗話說得好,肥水不落外人田,我們是自家弟兄,你們肯早點把保護權讓過來,我派人給那些土行尋房子,至於將來怎麼樣拆賬,全好商量。我曉得你們打出來這個局麵不容易,最好不要糊裏糊塗地收了場。”

黃金榮的這一席話確是好意,唯恐弄成僵局不好收場,不如給沈杏山一個台階,也好讓他借坡下驢,所以把話說得特別婉轉而又誠懇。但沈杏山並不解其中緣由,隻認定黃金榮底氣不足,一時間想起許多前仇舊恨:小八股黨拚了性命來搶土,讓他沈杏山的大八股黨在土商麵前坍台;還有,小八股黨搶來的土,居然公開成立公司低價出售,嚴重影響了英租界土商的生意。

這些事情使大八股黨和土商聯合操縱土價的局麵始終擺不平,礙於黃金榮的臉麵,他才容忍不發,如今雙方都已經正麵談判,沈杏山免不了要發發牢騷,諷刺黃金榮幾句:“黃老板,你的手段我了解,吃巡捕房的官飯,做的是無本生意,手下又有那麼多三頭六臂的人物,何必讓我們讓出什麼保護權,鴉片進口就在吳淞口,幹脆點兒,你喊人搭上兵艦,統統接過去好嘍!”

這幾句話說得極為刺耳,簡直是戳人家的腰眼,揭人家的瘡疤。不但杜月笙等人勃然變色,連黃金榮都氣得臉色鐵青,按捺不住胸口一團怒火,騰地一下跳起來,伸開巨靈掌,對著沈杏山左右開弓,狠狠地甩出去兩記耳光。

這兩記耳光讓沈杏山始料不及,扇得他兩眼爆星,耳孔嗡嗡作響,嚇得呆了。馬祥生、顧掌生見老板光了火,血脈膨脹,霍然站起,伸胳膊捋袖子便要向前助拳。沈杏山知曉這兩個後生的性子,驚慌失措,連連擺手說道:“不要動手,都好商量!都好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