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充當抗日先鋒(3 / 3)

杜月笙把目光投向甘格林,不無譏諷地說道:“真是新鮮事了,閘北是我們中國人的地界,各國防軍有權準許日本軍隊進駐嗎?”

甘格林笑著搖了搖頭。

於是杜月笙又凜然說道:“依我看,你們日本軍隊早就應該撤回公共租界。”

“但是,支那軍隊也要撤兵!”日方代表抗議道。

杜月笙再一次被日方的無理請求激怒了,他憤然而起,大聲斥道:“日本人強占了中國領地,撤出閘北是應該的,中國軍隊在自己的地界駐防,為什麼也要撤退?”

李澤一見杜月笙情緒異常,不等日軍代表開口便插嘴說道:“杜先生,日軍代表主要是為了傳達日方的意願,權當投石問路,方才日軍的代表已經把這一點說得很清楚了。”他委婉地提醒杜月笙:“杜先生是否可以跟有關方麵商討過後,再由官方出麵,采取外交途徑加以解決?”

與此同時,甘格林也隨聲附和:“李先生說得沒錯,正式的和談還是應該由官方出麵交涉。”

雖然杜月笙怒氣未消,但也無話可說,隻能應允。日軍代表告辭的同時,杜月笙也告別甘格林,驅車回到家裏,把談判經過詳細整理了一下,然後匆匆向上海市長吳鐵城複命。

吳鐵城根據杜月笙的報告,立即派人參加了在英國領事館召開的調停戰事的會議,並當著各國領事的麵質問日本領事:“日軍進攻閘北,是否獲得各國防軍委員會的諒解?是否是根據防軍委員會的防務會議擬定計劃而采取的行動?”

眾目睽睽之下,日本領事見無法抵賴,隻能坦白承認:“日軍進入閘北,並非防務會議擬定計劃,而是日本軍隊為了保護閘北地區的日僑安全所采取的特別行動。”

中方代表立即乘勢質問道:“對於日本軍隊的此一行動,日本政府是否願負完全責任?”

那位日本領事板下臉來,大喝一聲:“當然負責!”

由於這一段對答,日本蓄意侵華之陰謀昭然若揭,在道義上已經站不住腳,中方代表回到市政府,將經過向吳鐵城市長一一陳明。吳鐵城高興萬分,立刻急電南京國民政府外交部,請外交部向國際聯盟提出陳述。

接下來的一次斡旋會議上,根據杜月笙所提供的情報,上海市政府代表正式提出:日本軍隊退到租界範圍內,日本軍隊進駐的越界築路區域,暫時交由英、法、美軍維持秩序。

對於中方提出的要求,日方代表不便擅作主張,答應請示日本駐滬總領事以後再作定奪。

會議結束後,吳鐵城立即采取第二項行動,通知杜月笙,讓他轉請法國總領事甘格林,就目前的日軍意向,敦促英、美等國的領事迅速召開第二次會議,並邀請十九路軍代表參加和談,借此談判,探討停火的可能性。

各國領事當然不希望戰火波及租界,影響到他們在華的利益,更不願意眼睜睜看著日本獨吞中國,所以各國領事都十分支持。2月1日,二次會議在英國領事館如期召開,上海市長吳鐵城、十九路軍代表區壽年、日本總領事村井倉鬆、日本海軍先遣艦隊司令官鹽澤等人悉數出席,此外,英、法、美等國防軍司令以及租界工部局、公董局代表也列席參加。

談判桌上,中方代表據理力爭,日本代表得寸進尺,英、美、法等駐滬領事們則最大可能地希望將戰火遷離租界,經過一輪又一輪商談,最後終於決定:自2月2日起,雙方互不攻擊,停火三天。

就在這停火的三天之內,日方的援軍第九師團、混成第二十七旅團陸續開抵上海,投入戰場。停戰屆滿的前幾個鍾頭,日軍單方麵撕毀停戰協議,罔顧信用,提前開火,下午三點鍾向閘北開炮,戰機更是呼嘯而過,對閘北進行血腥轟炸。

與此同時,國民革命軍第八十七師王敬久部和第八十八師孫元良,順利開抵上海。至此,淞滬會戰麵臨新的高潮,一場浩劫在所難免。中國軍隊誓死抵抗,屢挫敵鋒,日軍久攻不下,恐戰事遷延節外生枝,不得不臨陣換帥,由陸軍大將白川義則出任司令官,又增派兩個師團,此一戰一直打到3月3日十九路軍被迫撤離上海,雙方才進入半休戰狀態。

兩小時毀滅租界

自2月5日起,日本軍隊再次悍然向中國軍隊發動襲擊,較上次而言,自日軍退回公共租界以後,反而無恥地以公共租界為基地,借公共租界為掩護對閘北實施瘋狂轟炸,公共租界當局迫於日軍的強大武力,一直放之任之。

中國軍隊對日軍卑劣的行徑忍無可忍,被迫向租界的日軍發炮還擊。英、美等國的領事對於中國軍隊炮轟租界向中方代表提出了抗議。中國軍隊不假辭色,堂堂正正回答道:“正是由於日軍在公共租界登陸,並利用其為軍事根據地,才導致公共租界附近流血之爭鬥,租界當局必須立即采取行動,阻止日軍之行動。”

自2月24日以後,日軍新任司令官白川義則親自指揮,以江灣跑馬廳為炮兵陣地,集中兵力,包圍我十九路軍第六十一師的江灣陣地,展開最猛烈的攻擊。

雙方軍隊從江灣陣地一直到廟行小鎮,前後共打了九天,中國軍隊誓死不退,寸土必爭。十九路軍名將翁照垣率本旅三千餘名官兵,組織大刀隊和敢死隊堅守陣地,高喊口號:“沒有槍,用刀;沒有刀,用牙齒咬!”

由於中國軍隊的忠勇報國、舍生忘死,日軍久攻不下,不得不改變作戰計劃。按照日軍的秘密部署,企圖假道法租界,由真如和彭浦抄十九路軍的後路,采取夾擊和突襲的方式,對江灣、廟行一線的中國軍隊進行圍剿。如果這個計劃能夠實施,則十九路軍必將腹背受敵,淞滬抗戰也必將功虧一簣。

幸虧杜月笙細作遍布三教九流,讓他及時偵悉:自2月24日起,三天內將有幾千名日軍乘黑夜登岸,潛往法租界的辣斐德路、祁齊路一帶,然後分散開來,住進日本僑民開設的商店及住宅。杜月笙很快明白,這數千日軍企圖假道法租界,衝入滬西,抄襲十九路軍的右路。

情況萬分緊急,杜月笙馬上通知吳鐵城和蔡廷鍇,務必做好防範準備。十九路軍根據這一情報,抽調大批精銳部隊加強江灣、廟行一側的防務,吳鐵城則十萬火急將危情報告給南京國民政府。27日,外交部急招法國公使及法租界當局,言明務必將潛伏於租界內的日軍驅逐出界,以免日軍肇成禍端,傷及無辜。

就在外交部與法國公使尚在照會之際,杜月笙已感到事態刻不容緩,急忙驅車抵達法國總領事館,先行與甘格林交涉起來。無論於公於私,兩人的交情都夠得上,杜月笙也不再惺惺作態,直接質問道:“最近有日軍喬裝成市民進入法租界,到底有沒有這個事情?”

甘格林馬上意識到,杜月笙對日軍假道法租界的事情已經知曉了,說不定還掌握了足夠的證據,否則不會無的放矢,跑來這裏興師問罪。

看到抵賴不掉,甘格林索性承認確有此事,不過他還是婉轉而又心平氣和地解釋道:“日本的軍人向來野蠻成性,近來氣焰十分囂張,簡直不把租界其他國家的防軍放在眼裏,這一次潛入法租界的日軍起碼有數千人之多,武器裝備精良,倘若當局采取強悍措施,隻怕會因激生變,如此一來,不僅不能驅逐日本軍隊,說不定會給整個法租界帶來災難。”

杜月笙一聽,更加義憤填膺,看來甘格林對日軍進入法租界完全是放任自流了,他正色告訴甘格林說道:“中日之戰,完全是日本的野蠻侵略,國際聯盟已經在譴責日本。法國政府的立場即使不與國際聯盟一樣,起碼也應該保持中立,為什麼要任由日本軍隊出入法租界?”

“這個——”甘格林麵露尷尬,一時語塞。

“而且我聽說,日本人進入法租界的目的就是想利用法租界作為據點,來攻擊我們中國的軍隊。倘若如此,中國軍隊必然要自衛,到那時候,法租界的居民必然要遭受無妄之災,試問總領事,你對法租界居民的生命財產又怎麼保障?”

甘格林被他一番措辭質問得無以應對,支吾了半天才回答道:“我想,中國軍隊不至於這樣冒昧吧,況且,日本軍隊也不會在法租界耽擱太久!”

杜月笙板起麵孔,大聲說道:“我是公董局的華董,又是華人納稅會的會長,保障法租界居民的安全也是我的分內之事。日本人混入法租界,必然心懷不軌,此事不能再拖。領事先生最好明天立即邀請各國的領事和中日雙方的高級代表開一次會,徹底解決這一大問題。”

一向溫和的甘格林也有些急了,大聲問道:“你一定要把這件事情全部公開?”

“必須公開,否則法租界一定會出大事體啊!”杜月笙再次忠告。

終究是紙包不住火,既然杜月笙已經偵悉日軍在法租界的動態,必然已經通知了中國的軍政當局,這樣一想,甘格林也隻能無奈地點點頭說:“好吧,既然這樣,我就召集這次會議,不過,最終結果不是我一個人決定的。”

第二天一早,法國總領事館內,各國的駐滬總領事全部到齊,中方首席代表由上海市政府秘書長俞鴻鈞出任,杜月笙作為租界華董的代表,也準時趕來參加。

甘格林以主人的身份,首先說明了召集此次會議的目的:日軍認為他們有權在租界駐軍,中國政府則指控日軍利用租界庇護,將向中國軍隊發動攻擊,因此租界當局十分為難。鑒於此,租界可否任由日軍駐紮或通過,這一問題必須予以澄清,免得徒增糾紛。

此問題一經拋出,無異於將日軍的陰謀公之於眾,日本總領事村井倉鬆震驚之餘不勝憤怒。他搶先一步起立發言,大放厥詞,無非是一些文過飾非的陳辭濫調,什麼日軍要保證日僑的安全、中國軍隊無組織無紀律之類的誹謗之言,繼而又凶橫野蠻地威脅恐嚇出席的各國領事。其凶橫野蠻的態度,讓在座各國領事為之愕然。

日軍集結在上海的軍隊越來越多,勢力越來越強大,這給村井倉鬆囂張跋扈提供了充足的底氣,他的厲聲咆哮讓各國領事噤若寒蟬,集體沉默。當時,會議席上的情勢對於中方相當不利,倘若此刻加以表決,可能會達成相反的結果──日軍利用租界為軍事根據地變得公開、合法。

麵對村井倉鬆蒼白的掩飾,再也無法忍耐的杜月笙大為光火,猛地一拍桌子,霍然而起——自他投入黃金榮門下,以至於後來的飛黃騰達,二十多年來曆經磨煉,人情世故爐火純青,很少當眾與人發過脾氣,唯獨這一次,他在各國領事麵前攘臂揮拳高聲斥道:“很好!倘若日本軍隊果真可以進租界、住租界,利用租界打中國人,你們盡管通過這個議案。不過,我杜月笙要說一句話:隻要議案通過,請日本軍隊盡量地開來,外國的朋友一個也不要走!我杜某人要在兩個鍾頭以內,將租界全部毀滅!我們大家一道死在這裏!”

脫口而出的幾句話猶似晴天霹靂,驚得在座各國領事目瞪口呆。租界麵積不大,但商業發達,人口密集,越是這樣的地方越經不起戰火的摧殘。與會的人也都十分清楚,杜月笙絕不是空口白牙唱戲詞,他的徒子徒孫遍布三教九流,占據著港口碼頭,依他的能力和聲名,隻要一聲令下,自有一批亡命之徒為他拚死效命。

就在各國領事一時無從反應的瞬間,杜月笙便在全場人的震驚之中,義無反顧地抽身而去,昂首闊步離開會場。杜月笙真的動了肝火,這些平日裏高高在上、趾高氣揚的各國領事一個個呆似木雞,張不開口也動彈不得。

杜月笙踏步走出法國領事館,等在門外的一幫門徒弟子連同保鏢和司機也都得意洋洋,歡天喜地,簇擁著老板回家。四大金剛之一的芮慶榮依然是火爆脾氣,聽風便是雨,一路上大談應該如何邀集各路人馬,如何籌集槍炮炸彈,要把寸土寸金的租界毀個斷瓦殘垣,屍山血海。

顧嘉棠對著芮慶榮哼了一下,說道:“月笙哥擺得下千斤重擔,你怕外國佬真的敢挑?說說罷了,你們放心,外國佬絕對不會再提東洋兵利用租界的事體啦!”

這一點倒真的讓他料中,當天,領事團開會的結果雖然不了了之,但是日本軍隊從這以後就不曾借道租界,由於陰謀破產,日本人夾攻廟行和江灣的計劃也胎死腹中。

但日軍並未就此放棄對淞滬地區的瘋狂轟炸,並且不斷向前線增援兵力。2月27日起,日軍又新增援軍兩個師,總兵力增至九萬人,戰鬥力驟增。當時中國守軍總兵力不足五萬,裝備又差,蔣介石、何應欽忙於在江西“剿共”,拒絕再向上海增兵,經一個多月的苦戰,傷亡十分慘烈。

戰事遷延至3月份,日軍第九師等部正麵進攻淞、滬,第三艦隊護送第十一師駛入長江口,從瀏河口、楊林口等地突然登陸,疾速包抄守軍後路。淞滬守軍腹背受敵,被迫退守嘉定、太倉一線。3月3日,戰事結束。

在淞滬會戰中,中國軍隊浴血奮戰,連續擊敗日軍進攻,使敵三易主將,數次增兵,死傷逾萬,受到沉重打擊。但政府當局妥協退讓,不續派援兵,守軍寡不敵眾,防線終被日軍從翼側突破而被迫撤退。後在英、美、法、意等國調停下,中日雙方經談判,5月5日,南京國民政府與日本簽訂喪權辱國的《淞滬停戰協定》。不久,國民黨政府將英勇抗戰的國民革命軍第十九路軍調往福建“剿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