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有死。”
聽到這句話張遙覺得如獲大赦,頓時輕鬆不少。
“但是我也看到了你,就在那個東西身後,身影很虛,就那樣看著我……”
聲音越來越小,頭越來越低,眉頭緊皺眼皮也緊閉著,不肯鬆開。每每他想起最後那一幕便覺得無比寒冷,他想不明白為什麼張遙會在那個老叟之後,不明白她為什麼會看著自己去死,更不明白為什麼她的身影會那麼虛幻,好像一片隨時會破滅的泡影。所以他不想去想,不敢去想。但張遙已經問了他,他便不好不答,看著她絕望,他便不忍不答。
張遙又陷入沉默,有些緊張,有些歉疚,看著葉零表情痛苦很想說些話安慰,但不知該說什麼,於是沉默,那邊沉默吧。
兩日後,下午。
葉零出院便同張遙直接去了觀海寺,離葬禮開始還有一段時間,二人便在寺前坪上漫步,張遙想著醫院裏的失態頰上有些發燒,不知該如何啟這話匣。
“你說縣裏為什麼不修一個殯儀館,非得在這廟裏辦葬禮啊?”葉零先開了口,輕描淡寫的掩飾了尷尬。
“大概那幾個領導覺得咱們蒼北太小,離市裏的殯儀館又不遠,不值當浪費錢修一座吧。”
“也是,真是不如拿去吃了實在,還能順便表現一下宗教自由。”葉零對著太陽伸了個懶腰,頓了一下,依稀看到觀海寺後還有一片山坡,仔細看去才確認確實還是隻有一道直上直下的懸崖峭壁。
曠遠的鍾聲響起,這是喪鍾,裹脅著哀傷的空氣伴著崖畔的風在前坪間與海麵上流動。
葉零把外套披在張遙肩上,和她並排走進了寺內,眺望著舉辦葬禮的偏殿,於飛簷梁柱間竟隱約品咂出了些奇詭的味道,卻非古刹的莊重浩然之氣。
走到近前,葉零看著殿簷出神而立,“不知何時有的這種感覺?上次葬禮後開始的吧。”葉零回憶著五天前的那場葬禮,感受著這裏的變化。
“嗯?你怎麼了?”張遙伸手拍了一下葉零的肩,扶了一下肩上的風衣。
“你不覺得這殿內庭間處處透著一股詭異的味道麼?”葉零指著四周的殿宇回身對張遙說,又似自語。
“嘩——”仿佛水花激起的聲音在葉零耳中響起,急忙回頭看去,那尊巨大的檀木魚缸一如往昔穩坐於殿內正中,卻並沒看見如五日前的那幕,那尾躍出水麵的黑色錦鯉。不禁搖頭自嘲苦笑竟已被嚇出了幻聽。
“發現了什麼?”張遙被葉零的突然轉身嚇了一跳。
“沒什麼,我們進去吧。”
殿內香案上,一隻青銅香爐裏燃著三炷香,爐前端放著一檀木方盒。案前坐著一老僧,須眉雪白,雙目緊閉,似在惋惜,一手持單掌禮於胸前另一手轉動念珠。他的四周跪坐著數位僧人,或敲木魚,或宣佛號,或誦佛經。其聲嫋嫋繞梁,顯得無比莊嚴肅穆,為死者送行。
眾人跪坐於蒲團之上,閉目默哀,心中卻不知各自想著什麼心事。
經聲止,眾人起身,葉零環顧四周,發現不僅方樺的父母在場,班上的同學也幾乎到齊了——隻有新的轉校生沒來。雖覺得奇怪又隱隱憤怒但葉零並沒有出聲說什麼,他知道方樺的父母信佛,他們不希望在這個過程中有人打擾,這樣自己的孩子才能平安上路。
儀式過後,便是下葬,眾人便不在勾留,與死者家屬依次擁抱後紛紛沉默辭去。人去樓空的古刹在落日的餘暉中更添一份幽靜與奇詭之感。
偏殿內,盤膝於蒲團之上的老僧緩緩睜開了眼。看著弟子沉默從魚缸中撈出一尾色彩斑斕卻已死去多時的錦鯉,幽幽歎息一聲。
沉落海麵的紅日,暮色如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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