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口諭,二位大人須一直跪在這裏,皇上不發話,二位大人不能起來。”
領頭的侍衛公事公辦後,又油滑的抱拳對王鄺二人道:“我等也是奉命行事,有對不住之處,還請二位大人大人大量,莫與我等計較。”
王佐沒有吭聲,鄺埜哼了一聲也不理會這侍衛。
那侍衛見狀,自嘲的笑了笑,朝另幾人擺了擺手,道:“二位大人已奉旨跪了,沒咱什麼事了,都走吧,別在這惹二位大人嫌眼了。”
有一侍衛不大放心,遲疑道:“頭,咱們要是走了,他們會不會...”
那侍衛聞言哈哈一笑,道:“放心,二位大人不會抗旨的。”說完,抬手領著手下走了。
等侍衛們走後,王佐才歎口氣對鄺埜道:“夢質兄,皇上這是越來越聽不進忠言了,大軍再不班師回京怕真有大禍啊。”
“自古忠言逆耳!”
鄺埜也跟著歎了口氣,四下看了眼後卻低聲對王佐道:“孟輔兄,此處就你我二人,鄺某問你一句實話,謠言之事你事先可知道?”
聞言,王佐麵色一變,露出凝重的神情,卻沒有回答鄺埜,而是說道:“王振閹賊禍亂朝綱,我輩忠義之士人人得而誅之,便不惜一切代價也要誅殺此賊!”
鄺埜聽後沉默不語,神情似很困惑,半響,方艱難開口道:“大軍在外,首重軍心,隻為誅殺閹賊而動搖軍心,值得嗎?”
“夢質兄放心,軍心便是動搖也無損大局,隻要大軍班師,也先難道還能追著打進京師不成?”
王佐絲毫沒有擔心,在他看來,就是軍心動搖,大軍也有十數萬人,如此龐大的兵力休說也先部不過兩三萬人,就是其它兩路的阿剌和脫脫不花一齊來,也斷然吞不下大軍的。
鄺埜卻沒有王佐這麼樂觀,他是兵部尚書,對兵事自然要比王佐了解得多一些,對也先也是了解極深,他擔心道:“話是這麼說,不過也先為人狡詐,與其父脫歡都是瓦剌不世出的人傑,若其知我軍心動搖,必會有所動作,不會如此輕易讓我大軍回師的。”
王佐不以為然,他道:“大同,宣府皆在我大明手中,也先再是英雄,難道還敢在我大明內線尾擊我大軍不成?夢質兄多慮了,識時務者為俊傑,也先如今搶也搶夠了,也知道我大明皇帝禦駕來征,這會隻怕早就逃之夭夭,怎有膽量敢尾擊我大軍呢。”
鄺埜歎了口氣,沒有再說什麼,心下卻是並不認同王佐的說法,也先這人的膽量可不小,這陽和口的數萬具屍體便是明證,他既敢以兩萬兵擊大同四萬精銳,又如何不敢以兩萬兵尾擊大軍呢。有機會,逮到就咬一口,咬不到掉頭跑就是。大軍真要因軍心不穩而班師,後頭再跟著也先這頭餓狼,這回京之路可並不坦蕩啊....
見鄺埜沉默不語,王佐忽道:“夢質兄,謠言雖是下策,可兄想過沒有,若皇上堅持和也先一戰,勝敗又如何?”
“我軍兵力眾多,又皆是京營精銳,騎兵更有四萬餘,步騎合進,也先若真敢與我大軍決戰,斷無勝理。”
身為兵部尚書,鄺埜對大軍的戰力還是十分肯定的,若正麵決戰,也先斷無贏的道理,怕就是怕他不來正麵決戰,而是東躲西藏,拖著大軍鼻子,不時抽空出來咬大軍一口,那樣一來可就麻煩了。觀現在也先的舉動,似乎也是打著後者的主意,這不能不讓人擔心。
速戰速決無疑是最符合大明利益的,畢竟此次出征雖然兵馬眾多,但倉促準備,上下又是一片反對之聲,拖後腿的彼彼都是,軍心更是因謠言而低迷,短期內尚看不出什麼,時間一長卻足以讓大軍慘敗。
王佐聽了鄺埜的話,卻沒有他那番隱憂,而是反問鄺埜道:“若大軍勝,我輩文官先前力阻反對豈不成了笑話,此次親征雖說是皇上一意堅持,但是人都知道,這背後完全是王振在唆使,倘若大軍大勝,王振挾大勝之勢回京,敢問夢質兄,這朝堂之上還能有我輩的立足之地嗎?”
“唉....”
鄺埜眉頭微皺,不知該說什麼,大軍若真的大敗也先,固然成全了天子的武功,可何嚐不也是讓王振的聲望達到極點,反觀他們這些反對出征的文官卻一個個都要夾著尾巴做人了,此消彼漲之下,又哪裏還有他們文官說話的份,隻怕到時候朝堂上的聲音也就王振的黨羽和那幫勳戚,他們這些文官都要挨邊站了。
王佐又道:“自宣宗皇帝以來,三楊努力十數年,好不容易才讓我輩文官能夠掌控朝堂,不受勳戚壓製,若這局麵因閹賊而壞,我輩死後如何有顏麵對故去閣臣?”頓了一頓,又道:“夢質兄,非我看不上那些勳戚武人,實這幫人才德不俱,若讓他們占據朝堂,我輩文官便永無出頭之日,況現在王振那閹賊又借帝寵亂政,難道我輩寒窗苦讀數十年為的就是讓這等內廷閹人對我輩指手劃腳嗎?又或是對那幫粗魯武夫俯首聽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