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軾(自號東坡)作為一代文豪,儒家在其思想中占主導地位,但佛教、老莊思想,對他也有重大影響,這在他的文學創作中,有充分的反映。他性格豪放、詼諧,“雖才高一世,而遇人溫厚,有片善即與之頌盡城府,論辯酬倡,間以談謔。”他一生交友不知凡幾。紹聖二年(1095年)三月二十三日,東坡時在惠州(今廣東惠州市),有永嘉羅漢院僧惠誠來,對他說:我明天就回浙東了,您有啥事要辦的嗎?東坡“獨念吳越多名僧,與予善者常十九”,便匆匆寫了幾位僧人的名字,托惠誠回去,向他們一一問好,並請惠誠轉告他們自己的飲食起居狀,請他們放心。可惜此時正是東坡飲酒之後,“語無倫次,又當尚有漏落者,方醉不能詳也”盡管如此,卻給後人留下了參寥子、徑山長老維琳、杭州園照律師、秀州本覺寺長老、淨慈楚明長老、蘇州仲殊師利和尚、蘇州定慧長老守欽、下天竺淨慧禪師思義、孤山思聰聞複師、祥符寺可久、垂雲、清順三闍黎、法穎等僧名,絕大部分都是詩僧,有的堪稱是天才詩人,如仲殊師利和尚,“操筆立成,不點竄一字”。他的《潤州北固樓》詩“北固樓前一笛風,斷雲飛出建昌宮,江南二月多芳草,春在濛濛細雨中”膾炙人口。守欽的詩,“清逸絕俗”。參寥子(道潛)更是他已結交二十幾年的老朋友。參寥子是著名的詩僧,有很高的鑒賞能力。曾經與詩友評論詩作,友說:“世間故實小說,有可以人詩者,有不可以人詩者,唯東坡全不揀擇,人手便用,如街談巷說,一經坡手,似神仙點瓦礫為黃金,自有妙處。”參寥子說:“老坡牙頰間,別有一副爐韝,他人豈可學耶?”對他的這一論點,“座客無不以為然”。這並非諛詞,東坡才思飛湧,豈是常人所能企及。東坡的《送參寥師》這首詩,簡直就是詩論,兩人都是雅好評論詩學的。詩曰:
上人學苦空,百念巳灰冷,劍頭惟一呋,焦穀無新穎;胡為逐吾輩,文字爭蔚炳?新詩如玉屑,出語便清警。退之論草書,萬事未嚐屏,憂悉不平氣,一寓筆所騁,頗怪浮屠人,視身如印井,頹然寄淡泊,誰與發豪猛?細想乃不然,真巧非幻影,欲令詩語妙,無厭空且靜;靜故了群動,空故納萬境。閱世走人間,觀身臥雲嶺,鹹酸雜眾好,中有至味永。詩法不相妙,此語更當請。
在《百步洪二首》的序中,東坡述及“與參寥師放舟洪下,追懷曩遊,以為陳跡,喟然而歎,故作二詩,一以遣參寥……”雲雲,可見他們友誼之非尋常。
東坡另有一位非常要好的僧友,他就是佛印。也許是二人關係太密切,又都喜歡開玩笑,以致民間流傳了不少有關東坡與佛印的有趣故事。明朝人編的《解慍編》卷4《僧對鳥》謂:
東坡曰:古人常以僧對鳥(按:吳音“鳥”與“屆”同音,今日尤如此。故東坡有此戲言)如雲:‘鳥宿池邊樹,僧敲月下門。’又雲‘時聞啄木鳥,疑是叩門僧。’佛印曰:“今老僧與相公對,相公即鳥也。”
二人的對話,隱有所指,構成幽默,令人忍俊不禁。
東坡常去佛印處。一日去訪,與佛印語言酬答,不覺坐久,忽然感到要去廁所,且甚急,拔腳就走。有一位行者見狀,便隨後送些茅紙給東坡。東坡喜歡他會辦事,第二天以一本度牒舍與披剃。全寺僧人先是大驚,後來才知道這是因為他給東坡送茅紙有功也。不久,東坡又訪佛印,一坐又是半天,因而再去廁所。眾行者喧哄相爭,各將茅紙進前。東坡在廁內聽到外麵人聲嘈雜,遂問其故,左右以實對,東坡哈哈大笑說:“行者們去腹上增修字(原注:以福字腹字),不可專靠那屙屎處。”
東坡在惠州時,佛印在江南,關山萬重,無人致書,深以為憂。所幸有個叫卓契順的道人,慨然歎曰:“惠州不在天上,行即到矣。”便請佛印給東坡寫信,他負責送去。於是,佛印便給東坡寫了一封信,勸他打破功名枷鎖,宇裏行間,浸透著對東坡的無限深情,而且行文幽默,堪稱妙文。信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