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們從碉堡窗口上下來,驚慌失措中,居然忘記了最後在碉樓上的範祖禹,如果轉彎朝清涼門而去,外麵河流坡地,自然輕輕鬆鬆逃走,可卻在黑蒙蒙中朝大路上走,一直到了街道上,穿過許多無人區,見了那些屋子窗口的燈火,才驚醒過來,正準備返回清涼門,卻已遲了,從清涼門城外傳來激烈的槍聲,已遠遠的被丟在後麵,此時此刻朝何處去,卻是想起了範祖禹,四下呼喚不見,才慌了。
在戰亂中,會有一些英雄人物,在自覺和不自覺中,給受戰爭迫害的人,帶來一點生存的希望,或者給他們一點抗爭的勇氣和決心,就象這個曾經在花樓裏,做了差不多一輩子的“做手”的範祖禹,在機緣巧合之後,倒發揮成了一個無名英雄,如果沒有我記錄的這本書,人們不會想到象他這樣身份低微的人,和千千萬萬南京城人的偉大壯舉。盡管這些事情不為後來人發現和傳頌,但在當時,已經利益了那些痛苦的心靈。就象美國教友派的信徒們,曾釋放了屬於自已的奴隸,並幫助他們建立了“地下鐵路”。在當時的歐洲,納粹分子奧斯卡·辛德勒,從奧斯維辛集中營的毒氣室裏,營救出1200名猶太人。瑞典外交官拉烏爾·沃倫伯格,則以發放假護照的方式,解救了10萬多名猶太人。又有誰能忘記吉甫夫人,這位奧地利婦女,和她的夥伴們曾將小安妮·弗蘭克一家,把她們藏在阿姆斯特丹城內一幢房屋的頂樓上,以躲避德國人的搜捕呢,除非沒有曆史記載和日記流傳。
當時的情形,誰又思想:圖個萬世流芳什麼的?除了自己保命,就是幫助更多的人保命,或者犧牲自己的性命,顧全大家的性命,在不知不覺中顯示出崇高而已。這時候,這些女人才想起了她們顧自己而丟棄了崇高的範祖禹,回頭去尋找吧,見天色漸漸亮了,從小山上的樹林裏,繞過槐樹下的公路,一個被炸塌了半邊的廠房前麵,就是一條寬闊的街道。跑上街道去,無疑是死路一條,不僅有倭寇行駛緩慢的巡邏汽車,還有那些騎馬一路瘋奔的倭寇,黑夜裏遊走都會被發現,何況此時已近天亮?於是,從樹林裏下來,躲到坍塌的房屋中。
範祖禹一路跟跟跟跟,對女人們又急又恨又擔心,想起青木佐和閉著眼睛說的話,懷疑多半是“鬼臉城”的鬼在指示,本欲從清涼門出去的心就鬆了,鬼神之言,自古以來,沒有不準的,如是不聽,背其言而行之,必遭至禍,又想起少家美等二十個女人,已被倭寇在她們之前押到城裏去了。如果剛才先走的女人從清涼門出了城,移秦淮河走,就安全多了,由她們自回將軍山去,自己還得去城裏走一遭,至少打聽出少家美等人關押的地方,回到熊家莊去,好與熊東家商量挽救事宜。他順著大路走,巧的是,女人們前一腳進來坍塌的房子,他後一腳就到了房屋背後的樹林子裏。
於是,這裏又引出一個外國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