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主說死狂(6)(1 / 1)

熊東家道:“看來,這武士,卻是閑不住的種,或者多是惟恐天下不亂的人。而軍隊為什麼與武士扯上關係呢?”中主道:“東家仔細聽來,我慢慢與你說道。”有丫鬟又上來添水換茶,見裝茶葉的精致小木盒上,用繁體寫著“天山仙茗”,喝起來倒像雲貴高原出產的苦丁茶,隻是味纏綿一些,卻能在微苦中回味出甜來,道:“好茶!”

聽中主道:“戰國時代,有這樣的說法,‘殺人越貨,是武士的習氣。’對於武士而言,吃人或被人吃,生或死,是他們的家常便飯。在牽掛生死的戰鬥中,自我保存的本能,就是武士的生存之道,已經沒有什麼仁義道德。”

以儒教教義來思索武士道,從山鹿素行開始。素行九歲入林羅山門,學習朱子學,不久,又學兵法,自創山鹿流軍學。其軍學包含了武士道,從理論上明確了什麼是武士、什麼是武士道的問題。在《山鹿語類》裏,他指出,武士要從理性上自覺:‘要明確意誌,要曆練德行,要琢磨才能;要經常反省行為的善惡,要立正威儀,要謹慎平常的行事。’素行認為,武士與農工商身份迥異,不能以供給衣食住行來確立生活,為了不做無為徒食的遊民,自己必須明確本分,並堅守本分,這也就是‘誌於道’,即‘曆練德行,實踐仁義’了。他說:‘仕奉主君,修練自己,眾生同此。’道是天命,是絕對命令。故此,開始了武士道與軍人在理論上的結合,而殺人越貨,是武士的習氣。如此而來,軍隊更是‘殺人越貨’的巨大集團組織。

熊東家“啊”了一聲,道:“如此說來,那倭寇軍隊,在自己的疆土上豈不是土匪一般橫行霸道了?”中主道:“他們是一致對外,仕奉主君,修練自己,眾生同此。所以在東洋,在老百姓眼睛裏卻是英俊瀟灑,大明大義之人,人人求知若渴。”熊東家道:“世風如此,人民怎得安生?”中主道:“他們出海而去,沿途所遇,燒殺搶虐,以為快樂,全不把其他民族放到心裏,認為隻有他們,才是天之子民,異族全是低等人種,他們全然沒有武士道的風采和人格!”

中主又道:“儒家把赤穗浪士的複仇,也視為義舉,當浪士切腹時,林羅山作詩詠道:‘天還未助忠貞啊!’林門的儒家,也紛紛奉詩唱和。

對此,首倡異議者,為荻生徂徠。荻生認為,法或道德並非天然,而是聖人作則。立法的聖人,雖然也是人,但卻是超越了人的另一種存在。此存在,或如天道,或為天命,由此得出結論:犯法者必罰,違法者無義。而山本常朝對此隻一言:赤穗浪士的複仇,錯就錯在沒有當機立斷。他認為,浪士複仇,就行為本身而言,可歌可泣。報仇不一定要成功,一定製定周密的計劃才能行動。

既然是武士,成敗就當作別論,結果並不重要,行為本身才有意義,因此,衝決一切束縛和顧慮,立即複仇,方為大義。假如仇人已死,向誰報去?對於瞻前顧後、左思右想的武士,山本常朝挖苦他道:‘上方 的人是小聰明,而世間褒獎才是大智慧’。”

山本常朝說的報仇,就是立即奔到戰場,哪怕敵人有幾千人,也要拚命的殺,至死方休。不要用謀,若隻是一根筋地豁出命去,就是最好的。

在長崎鍋島藩,深堀房屋用地的兩個侍人,與仆役長因為一些細小的事而口角打了起來,高木一方的家臣、仆人等十多人蜂擁而來,終於將二人群毆一頓,甚至奪了他們的刀。毫無悔念的兩人,立即打發人到某藩領,令他們送來刀,辭掉職務。聽說事件原委的三右衛門的兒子和男仆,立即奔來,四個人在當夜襲擊了高木的房屋,擊斃許多家臣,然後放了一把火,從容就義。全部是剖腹自殺!

事情之始,是與花樓女人有關還是無關的小事,為此竟然有十二人切腹自殺。山本常朝斷言,隻有這樣的精神,才是武士的生存之道。和山本常朝生活在同時代的室鳩巢也說:武士做的事,又殺人又奪地,所以粗暴就是道理,這與儒教所說的仁正好相反。但是,不從仁出發,那是真正的武嗎?真正的武,要以仁為根基。

很顯然,這是從儒教折射出來的武士道。但是,山本常朝不這麼認為,他說:以中道為最高境界,非武士道,武士道在任何情況下,都必須敢為天下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