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容僵在臉上,姚闌訕訕的。
早知道雲初會釜底抽薪,她何苦製造這些謠言來打擊她,還妄想逼她把鶯兒和柳兒收回露院,餘光偷覷到太太麵色沉鬱,便知這事已無法挽回,如今,她隻能極力爭取讓鶯兒嫁給她的人。
轉瞬之間,姚闌又是一臉的沉靜,抬頭看著太太:“既然太太和妹妹都決定了,我就留心些,好歹給她們找個配得上的……”
“大嫂說的也是,她們好歹伺候了四爺一回,絕不能像一般的小丫鬟,隨隨便便地配人……”見姚闌要插手,雲初適時接過話題,轉頭看著太太,“媳婦聽說郭嬤嬤有個外甥,一直跟在老爺身邊,人挺機靈的,姨媽您看……把鶯兒配給他怎樣?”
“嗯……”太太點點頭,“郭嬤嬤前兒還跟我提過,讓我幫她外甥在府裏物色一個……”又想了想,“以鶯兒那姿色,倒也配得上……”又看著姚闌,“瀾兒就費些心和鶯兒好好說說,她和柳兒的嫁妝,府裏都不會虧了……”
郭嬤嬤是太太的陪房,她敢不應嗎?
“……鶯兒能嫁給老爺身邊的管事,算是高攀了”姚闌笑著應道,牙關卻咬得緊緊的,雲初一定得死,但沒有萬全之策前,她必須忍!
一件從前在雲初看來,難過上青天的事,就這麼以她公主的身份輕輕鬆鬆地解決了。
雖說柳兒未嫁而孕,有失操節,但她是主子爺的女人,太太和雲初又把這事瞞的密不透風,除了太太給的,雲初又陪上了一大筆嫁妝,錢嬤嬤哪有不滿的,錢彪本就對柳兒情深意重,聽說太太要把她配給病入膏肓的四爺,曾一度絕望過,如今失而複得,待她更加如珍似寶。
柳兒、鶯兒出嫁異常的順利,董府裏無風而起的謠言自然也是不攻自破。至於在太太身邊按了一枚棋子,鶯兒的作用,隻能慢慢地發揮了。
乞巧節一過,就迎來了炎熱的酷暑,雲初的肚子也越來越挺,走幾步就一身汗,累得氣喘籲籲,太太索性就免了她的請安禮,讓她在露院安心養胎。
雖然上門求醫的人很多,但都被太太以她有孕在身給拒絕了,無事可做,雲初就練起了大字,曠世才女的技藝盡失,她琴可以不彈,詩可以不做,可是,字卻不能不練,以後要行醫天下,總得自己寫方子吧。
好在欒國和黎國的文字不同,她說練習黎文,如意倒也沒有多想。令雲初驚奇的是,原本以為第一次用毛筆,她寫出的字會歪歪扭扭,哪知她一拿起筆,那種熟稔的感覺就回到了手上,隻是生澀些,沒用多久,她竟寫出了一手娟秀有力的大字。
斷腸草、迷魂草,蛇毒……
端坐在書案前,雲初拿了毛筆無聊地在這幾種毒上劃圈圈,這些日子她見過幾次江賢,反複診斷,已經徹底弄明清了他身上各種毒的比例,可是,正像啞叔所說,一種毒的解藥有時就是另一種毒的催化劑,考慮了這個,解藥的配比就得改,可改了配比,解藥的催化作用又變了,再改,再變……
就像是一道除不盡的算數題,結果是一個無限小數,陷入這樣一個無線循環中,雲初發現,無論用怎麼樣得比例,她都除不盡江賢身上的毒。
“公主,您這又是做什麼?”如意端了盤用冰鎮的西瓜進來,瞧見雲初把眼前的一張白紙塗的漆黑,忙收了她手裏的筆,嘴裏不住地抱怨,“您看看,連袖子都沾了墨……”
“走,陪我去趟後院……”換了身幹淨的衣服,雲初推開如意遞上的西瓜,拉了她往外走。
“……公主這是要去哪兒?”如意疑惑地問道。
“去看看啞叔……”雲初頭也沒回。
“啞叔……”如意一把拽住她,“他這些日子要煉藥,不讓人打擾……”
“煉藥,煉什麼藥?”雲初一怔,轉頭看著如意。
“奴婢不知……”如意搖搖頭,“前兒送飯時說的,這兩日奴婢去,他都沒出來,奴婢都是把飯放到小屋外……”
“那……”雲初眉頭緊蹙,“他沒說需要多久?”
“沒說……對了……”如意搖搖頭,忽然想起什麼,回身在抽屜裏翻找起來,“那日他給您留了封信……”找出一封草黃色的信遞給雲初, “您湊巧去了奎宿閣,奴婢就隨手放到了抽屜裏,竟忘了……”
如意臉色微微發紅。
“用毒之道,千變萬化,並非皆由口入……解毒亦是如此……”
雲初伸手接過,啞叔剛勁有力的大字映入眼底,她眼睛頓時如璀璨的明珠,閃閃的亮起來。是啊,她怎麼忘了,就像給姚相爺的母親治病,口不能服,她就用了灌腸。
這樣用藥,量的要求就沒那麼嚴格,可以適當的大一些。
隻是,雲初又皺起了眉,緩緩地在屋子中踱起步來,不是腸胃的毛病,自然不能用灌腸之法,那麼,江賢的毒,用什麼方法好呢?
……
“……真是神了,這法子也能被她想出來!”江參又舀了一瓢藥湯澆在被炭火燒得炙熱的石頭上,霎時冒起一層白霧,不大的小屋裏頓時飄起一股藥香,“不愧是曠世才女。”扭頭看了眼泡在藥湯裏的江賢,“公子可以出來了,欒姑娘說,泡半個時辰,就出來用這藥蒸汽熏就行……”
放下瓢,在竹椅上墊了個毛巾,江參扶江賢坐了,“公子感覺怎樣,熱不熱?”
“還好,你繼續澆……”江賢接過毛巾擦擦額頭。
雲初說過,蒸汽越多,毒物滲出的越快。
聽著藥湯澆在石頭上發出噝噝的聲音,江賢舒服地閉上了眼睛。
“……真的管用啊!”瞧見江賢身上的汗珠漸漸地由透明變成了青黑色,江參知道,這是毒被逼出來了,“公子,您看看,您身上的汗珠都變成了青黑色……”
一邊說,江參一邊伸手來擦。
“別動!”江賢驀然睜開眼睛,“這都是劇毒……”伸手取過瓢,舀了瓢藥湯澆上去,“你出去吧,我自己來就好。”
他怕江參再中毒。
“不行,欒姑娘說了,一定讓奴才看好您,別虛脫了……”回身端了雲初事先配製好的水遞過去,“公子放心,欒姑娘說了,這蒸汽裏都是解藥,奴才不會中毒的,何況,奴才也正運著功呢……”
因為雲初有話,江參竟對他家公子的吩咐置若罔聞,連他自己都沒發現,他已經把雲初的話奉若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