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老爺甄家富回家,天香眼淚汪汪將甄耀祖挨打的事情向他哭訴了,再加上甄三在旁邊添油加醋,說寒山先生如何如何不好。好在甄家富隻知玩樂,對家事並不十分關心,脾氣也不大,聽了天香甄三的話,沉思片刻,覺得寒山先生打少爺確實過分了一點,畢竟是甄家少爺,訓斥幾句也就是了,點到為止嘛。不過既然打了,也不是天大的事情,說:“隻要不是打壞了,小孩子吃幾記打也不是什麼大事,不要再去難為寒山先生了。”
天香不服,說:“誰家父母不心疼自己孩子,我生下來的少爺不是讓他打的。老爺年少時,老太爺也是如此打的嗎!”
“哪倒沒有,誰敢碰我。”甄家富不耐煩地揮揮手,說,“休學幾天也罷,讓他知道一下打了少爺我們心裏是很不舒服的。”
甄耀祖連續數天沒有上學,寒山先生並不十分擔心,估摸著挨打的手心不會有什麼大事,不過是貪玩罷了,甄家跟他鬧情緒罷了,不以為意,他想鬧就讓他鬧去,鬧夠了也就罷了,還能拿他寒山先生怎麼樣。寒山夫人倒有幾分擔憂,勸慰道:“人家畢竟是少爺,從小哪裏吃過半點苦,受過半點委屈。你這次打了他,他們心裏不知委屈氣憤到何種程度。不如你去看一下他為好。”
寒山先生慍怒,問:“你是讓我去向他認錯嗎!”
寒山夫人說:“認錯倒也不必。你去一下表示慰問,再則與天香太太說明一下,溝通一下,於你於甄耀祖的教育都不無好處。”
寒山先生想想也是,向甄家走去。寒山先生走進甄家的時候,甄耀祖正在院子中玩水槍。那水槍用竹筒做成,一頭開孔,一頭用布條緊密纏繞一根竹枝,作活塞,灌滿水能射向很遠的地方。甄耀祖玩得不亦樂乎,讓二名下人站立遠處,他拿水槍射他們。二名下人不敢躲,身上已經弄得水淋淋地像二隻落湯雞,甄三讓他們站直,不準躲閃,甄耀祖哈哈大笑得意忘形。
寒山先生很不滿意,極為反感,指點著甄耀祖斥喝:“如何可以這樣,如何可以這樣!如此放浪形骸成何體統。”
甄三白了寒山先生一眼,揶揄道:“怎麼又是你。”
寒山先生說:“善待下人,此乃自古以來大戶人家的美德。上至王公大臣,下至商賈巨富都曉此理,如何能為富不仁呢!”
甄三冷笑道:“怎麼為富不仁了,他們都是自願陪少爺玩的,不信你可以問問他們,是不是嗬?”
“是的是的。”二名下人冷得發抖,戰戰兢兢回答。
寒山先生哼了一聲,徑直找天香去了。心中不快,與天香略略寒暄幾句,屁股沾一沾椅子,嘴唇潤一潤熱茶,即抱拳辭別,臨走說:“如無大礙,還是讀書去吧。”
甄耀祖又上學去了,有一搭沒一搭,不甚用功,隻是貪玩。寒山先生很不滿意,寒山夫人勸道:“隨他去吧,也不是塊讀書的料。隻要不影響其他孩子,收收他的野心也就罷了。”寒山先生卻認為既為寒山私塾的學生,就得像個學生的樣子,不然將來出去豈非有辱師門。對甄耀祖的學習還是稍稍抓緊,沒有過份放鬆。
寒山先生有個習慣,每天半上午必得解一次大便。他不習慣在房裏坐馬桶,所以在屋後用磚塊砌一棚子,頂上稀疏蓋有瓦片,以避風雨。內置糞缸,加蓋,一邊做了個木凳樣東西,有點像現如今有坐位的簡易廁所。平日寒山先生臨廁為防學生嬉鬧,總吩咐夫人站在門邊看管,不巧那日夫人有事出去了,他便吩咐學生誦讀課文,自己臨廁去了。
寒山先生剛剛在廁所坐下,甄耀祖就溜了出來。他知道寒山先生在廁所,偷偷溜到廁後毛豆地裏,躲在毛豆棵後麵,二眼緊張地盯住先生白白的屁股。甄耀祖心裏暗暗笑出了聲,悄悄取出灌滿水的水槍,為自己的嚴作劇即將得逞而得意不已。
寒山先生剛坐不久,便意正濃,正欲一解為快之時,突然一股水柱直衝跨下,激得他一聲驚叫站了起來,剛剛解下的一大泡大便和著水淋淋漓漓全部掉落到褲襠裏。寒山先生瞬時尚不知發生了什麼,怔怔地立在那兒,赤裸著下半身尚無知覺。待他清醒過來,扭頭發現甄耀祖正弓著身子向毛豆地深處爬去,氣得他胡須倒豎,渾身亂顫,淚流滿麵,仰天哭叫:“斯文掃地嗬,斯文掃地嗬!”
寒山先生沐浴更衣後,走進學堂,發現甄耀祖已經坐在座位上了。寒山先生也不搭話,兀自從屋裏搬出一張春凳,抓住甄耀祖按到春凳上,一把扯下他的褲子,操起戒尺沒頭沒腦地打將起來。甄耀祖殺豬般叫喊,寒山先生不加理會,隻顧打,將一腔憤怒全都發泄到手中的戒尺上。
這一頓打,隻打得甄耀祖屁股上皮開肉綻,連叫喚的力氣也沒有了。許多年後,每當甄耀祖脫了衣褲沐浴或者做其它裸體的事情時,摸到屁股上淺淺的疤痕,還是恨得咬牙切齒。
這一頓打,就像點燃了導火索,引爆了寒山先生與甄家之間的炸彈,爆炸即在傾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