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家小姐蔣家鳳,是位賢淑文靜的女子,不似她哥哥蔣家貴那般輕浮。在她十八歲的心海中,原本風平浪靜,沒有一點點波瀾。雖然在她腦海中無數次描繪過她未來的夫婿,但那隻不過是憑空幻想,沒有一個固定的模式,有胖有瘦,有高有矮,有英俊風流也有相貌平平。但有一點她深信不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的終身大事自己是作不了主的,父母選擇了誰,誰就是她的夫婿。她相信父母的眼光,也相信父母深愛著她,不會隨便將她嫁給一個不入眼的男人,隨便嫁給一戶家貧人孬的家庭。所以她一點心思也沒用,隻是待在深閨靜靜地等待,等待那個娶她的人出現,等待大紅花轎將她抬走。
自從甄邦賢出現在蔣家,自從蔣家鳳知道了自己與甄邦賢曾經指腹為婚,以往的平靜被徹底打破了,變得波濤洶湧思慮重重。甄邦賢是第一個作為可以成為她夫婿的男人出現在她的眼前,與她無數次描繪過的夫婿形象疊合了。甄邦賢瘦弱文靜,在蔣家醬園裏有他不多,無他不少,但對於蔣家鳳來說,那是頭等大事,是天大的事,家裏沒有其它任何事,能令她對甄邦賢更加注目。她沒有接觸過外麵的男人,確切地說是沒有接觸過可以作為她夫婿的男人。她忙裏偷閑,經常有意無意偷窺甄邦賢,身子在房裏,心、眼和耳經常掛在醬園店堂裏與甄邦賢住的小屋裏。她對他的外貌基本還是滿意的,但他家裏也太窮了,窮到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窮到投奔蔣家連曾有過的婚約都不敢提。她深知,盡管有過婚約,父母是斷不會將自己嫁給甄邦賢的,父親在與母親商量時已經說過了,絕不會將女兒推入火坑,他認為將女兒嫁給甄邦賢就是將女兒推入火坑。甄邦賢一時要改變貧困是不可能的,十年八年也改變不了,除非他能在鄉試中一舉成名,但有這個可能嗎?如果甄邦賢真能金榜題名,他還會不會娶我這個醬園老板的女兒呢?外麵美貌的女子,有權有勢的女子多如牛毛呀。罷罷罷,蔣家鳳想丟開一切胡思亂想,聽憑命運安排算了,但她丟得開嗎?哪個女子能丟得開呢?蔣家鳳心亂如麻。
蔣家鳳端坐房中看書,往往手握書本目光不在書本上,望著某一個角落呆呆地出神。拿著針線繡花,手捏針線半天沒有動一針,人變得沉默寡言,往日的歡笑漸漸逝去。母親看在眼裏急在心裏,不知道蔣家鳳的生活哪裏出了問題,真所謂女大十八變,越變越變得捉摸不透了。
蔣王氏憂心忡忡地對蔣興福說:“這可如何是好,女兒是越來越憔悴了,也不知道她心裏在憂慮什麼。我多次探問,她始終未曾吐口呀。”
蔣興福猜測地問:“莫不是女兒大了,思春了?”
蔣王氏說:“思春也不能這樣呀。哪個女人不思春,到了年紀止不住就會往那方麵想,可想歸想,不至於如此呀。”
蔣興福警惕起來,問:“她知不知道甄邦賢婚約的事,你是否不經意間在她麵前露過口風?”
蔣王氏說:“我哪裏能夠露半點口風,在這件事上我的嘴巴緊得猶如包了鐵皮的大門一樣。我若讓她知道了,她鬧將起來,我們蔣家豈不翻了天,哪裏還會有個安生的日子。”
蔣興福鬆了口氣,說:“不知道便好。若是讓她知道了,倔強起來,那才是真正不得安生了。好在鄉試在即,待大比發榜後一切便可作個了結。”
蔣王氏歎口氣道:“鄉試中舉,那是百裏挑一千裏挑一的概率,他能中得了嗎。我倒願意他中,他若中了舉人一切煩惱便都煙消雲散了,女兒也有個歸宿了。”
蔣興福果斷地說:“鄉試結束作個了結,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不如快刀斬亂麻。替他租一處房子,讓他辦個小私塾或者做個小買賣,我們大不了貼他個二三十兩銀子,將他請出家門,如此也算對得起曾經幫過我的兄弟了,我問心無愧了。趕緊給女兒找個婆家嫁了出去,免得夜長夢多,女大不中留嗬!”
鄉試在即,蔣家公子蔣家貴也在忙。他整天在外,與河門鎮上一班準備趕考的學子談詩論詞,歌賦文章,更多的是討論一些其它諸事,比如到杭州趕考雇怎樣的船,帶怎樣的飯菜被褥,攜帶多少銀兩等等,畢竟杭州是一個繁華地方,是學子們向往的所在,何不趁趕考之機好好遊玩一番呢。回得家來,看到甄邦賢正在搬醬菜忙碌,想到甄邦賢也是要趕考的,不知他作何打算,便問:“邦賢世弟,你是否也打算趕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