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邦賢在蔣家一年有餘,由於一日三餐能頓頓吃飽,人長高了一點,豐滿了一點,臉上的菜色漸漸消退。他每天除了幹活,多餘時間都多窩在小屋裏讀書,對於蔣家的事從不多說一句話。
聽了蔣家貴的話,甄邦賢笑著回答:“自然是要趕考的,讀書還不是為了考試嘛。”
蔣家貴問:“你怎麼到杭州去呢,要不與我們一起搭船去吧。船上有吃能睡,一路山水風景,談詩論文,還是蠻愜意的。”
甄邦賢默不作聲,鄉試他肯定是要參加的,至於如何去杭州他也是再三考慮過的。若是與蔣家貴們乘船同去,那是最好不過的事情,一路吃住由船家打理,自己什麼也不用操心,隻需考慮自己的功課便是了,何樂而不為,可是這一切都是需要銀子的,沒有銀子一切免談。況且與蔣家貴們一起,他們都是公子哥兒,花銀子是不用腦子的,自己怎麼能跟得上呢。如果他們吃什麼,玩什麼,而自己獨自躲在角落裏不予理睬,豈不是大殺風景,弄得自己苦惱,大家心裏都不高興,那還不如不上船的好。
甄邦賢笑笑說:“多謝世兄關照,我想還是不跟你們一起搭船的好。從河門鎮到杭州統共一百餘裏路,步行著去估計快則三天,慢則四天也就到了。”
蔣家貴十分驚訝,說:“你想走著去?一路曉行夜宿,辛苦萬分,你到了杭州還有精神考試嗎?”
其實甄邦賢也知辛苦,很想與蔣家貴們一同乘船,但他沒有銀子,何況到了杭州吃住還有一筆開銷。他有心跟蔣興福借銀子,苦於無法張口,一年來已經叨擾不少,臨考試還要借銀子,怎麼開得了口。此刻蔣家貴反倒提醒了他,何不借蔣家貴之口向蔣興福借銀子呢?蔣家貴雖然輕浮,但心直嘴快,一定會在有意無意中把話提給蔣興福。
主意已定,甄邦賢裝作十分無奈的樣子,說:“世兄也是知道的,不怕世兄笑話,愚弟我囊中羞澀,乘船去杭州是一筆不小的開銷,如何負擔得了。我尋思一路走去,多帶幹糧,沿途投宿小客棧或者寺廟,到杭州後仍是投宿僻靜客棧,考試完畢即刻步行歸家,如此花不了多少銀子,也不拉下家中活計。如此,我的開銷還不知在哪裏呢,有心向世伯開口,到底心中惶恐。我哪裏能與世兄比呢。世兄趕考,世伯當然是全力支持了。”
蔣家貴心中暗笑,想道你如此步行趕考,隻怕到了杭州連提筆的精神也沒有了,還能考好試嗎。但又不便明說,隻是笑笑說:“如此甚為辛苦,如此甚為辛苦。”
果然不出甄邦賢所料,蔣家貴在飯桌上說:“你們說可笑不可笑,甄邦賢居然說他要步行去杭州趕考,還說多帶幹糧,投宿寺廟。”
蔣王氏不解,問:“他為何要步行去杭州?他為何不與你們一同乘船去杭州?”
蔣家鳳瞄一眼父親,垂下眼簾說:“還不是因為他囊中羞澀,如果有銀子,誰不願意坐船去,到底愜意自在。”
蔣家貴說:“是了是了,他也是如此說的,他還說有心向世伯開口,到底心中惶恐,不敢貿然啟口。”
蔣家鳳噗嗤一聲,捂住嘴吃吃地笑。
蔣家貴問:“妹妹你笑什麼,我有什麼地方說錯了嗎?”
蔣家鳳用手中筷子指點著蔣家貴,說:“你算是把話帶到了,借與不借就看父親的意思了。”
蔣興福也指點著蔣家貴,歎道:“差得太多,差得太多嗬!”
蔣興福自然會借銀子給甄邦賢,確切地說不是借,而是送。借了他有能力還嗎!既然收留了他,盼望著考試的日子,臨到了無論如何是要盡最後一點力。
蔣興福說:“此事你們不用再議論了,我自有安排。”
蔣家鳳追問一句:“父親這是願意借給他了?”
蔣興福拍拍女兒肩膀,安慰道:“女兒放心,畢竟我是他的世伯嘛。”
傍晚,蔣興福將甄邦賢喚到客廳,說:“邦賢嗬,考試臨近,你準備得怎樣了啊?”
甄邦賢沒有落座,規規矩矩站著,說:“平日裏也在用功讀書,至於成與不成,心裏還十分惶恐不安,沒著沒落。我盡量自己鎮靜,還望上蒼相助!世伯放心,我當會努力。”
蔣興福說:“很好很好,但願上蒼相助。至於你一路的起居生活,我已給你安排妥當。你與家貴他們一同乘船,到杭州投宿到距考試院較近的客棧,不要太過糜費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