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不肖子孫(1 / 3)

甄邦賢成了河門鎮方圓幾十裏範圍內屈指可數的富戶之一,加之他在官場朋友同僚眾多,關係錯綜複雜,一有風吹草動,立馬有人通風報信。一般百姓不知道的事他知道,一般鄉紳富戶不知道的事,他也知道,所以總有許多人圍著他轉,看他的眼色行事。他居住的風湖灣,也改成了甄家灣。他在甄家灣新建的宅第裏咳嗽一聲,河門鎮就會動一動,連縣城裏也會牽連波及。

甄邦賢身後的子孫,雖沒有甄邦賢那般聰慧風光,總算還能守成,保住偌大的家業一代一代往下傳,傳到甄家富到底出現了敗家的跡象,十成家業倒給他敗掉了四五成,如果不是兒子甄耀祖撐起甄家,止住下滑的速度,可能還要一直敗下去。

甄家富是甄家單傳,甄老太爺老年得子。甄老太爺共有三個老婆,一妻二妾,可惜都無子嗣,甄老太爺欲哭無淚,不知在祖宗遺像前磕了多少頭,燒了多少香。終究心有不甘,不顧年高體弱,寧願敗壞自家身體,也絕不肯斷子絕孫,五十多歲時又娶了一位年青小妾,將前三房無用女人扔在一旁,天天與小妾在房中廝混。皇天不負苦心人,小妾終於懷孕,產下甄家富。所以甄家富自小寵愛有加,眾多丫環老媽子圍住他轉,大娘二娘三娘四娘捧在手裏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他若無端端打個噴嚏,許多人都會嚇得臉兒變色,唯恐服侍不周遭到老太爺的嚴厲訓斥。甄家富去河門鎮上學,有專門大香船接送。那香船遊舫般漂亮,窗明幾淨,冬暖夏涼。送甄家富上學後,香船並不回家,停在學堂河埠頭,待到中午時分,撐船的家丁準時從得意樓端來熱飯熱菜,恭恭敬敬送到甄家富麵前。放學後,甄家富剛剛走出學堂大門,家丁便扶他上船,一路駛回甄家灣。

甄家富讀書不算用功,也不能說不用功。他倒是並不調皮搗蛋,先生上課時,他老老實實坐在椅子上,老和尚念經似的念他的課文,,也算是用功的了,不過一旦先生問他課文,他要麼一問三不知,要麼不知所雲。讀了六七年書,勉強能看懂地契和帳目,至於如何寫地契與帳目就要請教先生了。甄老太爺想想也夠了,讀再多的書也枉然,還不是守著家業過日子。就讓兒子休學回家,跟著自己管理家業。

甄家的家業太大,甄家富從哪裏都能弄到錢,比如甄老太爺甄老太太手裏,比如甄氏各家買賣的櫃台上,他隻要簽個名就能拿錢,誰也不敢阻攔。甄家灣屬於鄉下,遠不如河門鎮熱鬧,所以甄家富每天都在河門鎮上瞎混。

甄家富吃喝嫖賭五毒俱全。他對吃喝雖然挑剔,但隻要對口味就行,葷菜素菜統吃。唯獨二件事他離不開,一天不沾就會渾身癢癢,難受得走路都會腿彎打軟跌跤,那就是賭和嫖,就象鴉片一樣侵入了他的骨髓,欲罷不能。

甄家富的豪賭是河門鎮上一景。人家平常賭錢都是押一個大洋二個大洋,也有押幾十個大洋在河門鎮算是豪賭了。甄家富覺得不過癮,即使平常小賭他不是押一個大洋二個大洋,也不是押三個大洋五個大洋,而是將大洋摞在一起,拿一把尺子量。

甄家富一拍桌子,嚷嚷:“大爺我押五寸大洋!”其實五寸大洋究竟有多少個他自己也不清楚。

這是小賭,甄家富豪賭的時候就不是押大洋了,而是押地契。他照例一拍桌子,嚷嚷:“大爺我押三畝!”或者“大爺我押五畝!”

後來有段時間河門鎮興起麻將,甄家富又迷上了麻將。甄家富算不上聰明,但也絕對算不上愚笨,與其他人搓麻將有贏有輸,終是贏少輸多,也還算不得一敗塗地,但與蔣公子一班人搓麻將,甄家富逢賭必輸。越輸甄家富越不服氣,恨不得將蔣公子的家當一氣兒贏過來。你道那蔣公子是誰,就是那蔣氏醬園的傳人。按說蔣家的女兒蔣家鳳曾嫁給甄家,是甄家的太祖奶奶,甄家富與蔣公子應該兄弟相稱。但甄蔣二家傳到他們這一代,血緣關係遠得猶如飛上天消失了蹤影的野鴨,三杆子也打不著了。蔣公子的麻將牌看似漂亮,但每張牌背麵都有極其微細的記號,另外二名陪賭的賭友也是蔣公子聯絡好的,甄家富楞頭青一名,不知底細,哪裏是蔣公子的對手,於是甄家富偷出來的地契一張一張落入蔣公子的腰包。

甄家富的賭還算不得最敗家最風流的事情,畢竟輸了地契他也二眼翻白發愣,心疼得手指兒打顫,害怕回家被甄老太爺看出什麼破綻,隻不過第二天蔣公子邀他他還是會上桌,看見牌他邁不開步。他的嫖更是嫖出了名堂,嫖得一般人看了瞠目結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