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生滿師的時候,師傅親自送他回家,並贈送了一整套木匠工具,還給他接了一些活兒,讓他在家裏慢慢做。告訴他若有什麼疑難問題,隨時到師傅處請教,隻是不許糊弄主家,做一些不入流的家俱敷衍了事。那樣做隻會敗壞自己名聲,丟自己臉,也丟師傅臉。永生唯唯答應,大腳阿奶設宴款待,拜謝師傅教導培養之恩。
師傅端著酒杯,滿意地看看永生,又瞄瞄在一旁忙著端菜斟酒的環兒,調侃道:“永生學成了木匠,再過幾年便也是師傅了,環兒也已長大成人,你們圓房之時,須得早早通知,師傅是一定要喝喜酒的。”
環兒羞得滿麵通紅,心髒怦怦亂跳,忙著給師傅斟酒布菜,垂下頭不敢看師傅一眼,也不敢看永生一眼。
這些年環兒已經從又黃又瘦,腦後紮一根老鼠尾巴的小女孩,長成了一名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她身材欣長步態輕盈,二條黑油油的長辮拖至腰際,渾身散發出一股清新誘人的青春氣息。她已經是大腳阿奶須臾離不開的好幫手,家裏重要的一員。環兒總是把家裏打掃得幹幹淨淨,裏裏外外透出一種勤儉潔淨的感覺,且不勞動大腳阿奶。
大腳阿奶操起掃帚欲掃地,環兒搶下掃帚說:“娘你歇著吧,我掃地。”
大腳阿奶拿起鐮刀欲割草,環兒連忙搶下鐮刀,說:“娘哪兒用得著你割草呢,我一會兒就能割回一大筐。”
環兒屋裏屋外的忙,大腳阿奶就站在廊簷下默默地注視環兒,目光充滿了滿足和慈愛。大腳阿奶家有三畝田地,那是一家人口糧的保障。農忙的時候,環兒不讓大腳阿奶下田,大腳阿奶又怕累壞了環兒,就對環兒說:“我們還是雇一名短工吧,待短工把田耙平了,栽好了秧苗,其它的零星活你慢慢幹便是了。”
環兒說:“娘你倒大手大腳起來了,雇短工不得花錢呀。有那錢還不如買幾個雞蛋給永生補補身子呢。那一點活,我三五天就把田耙平了,把秧苗栽了,你放心歇著就是。”
大腳阿奶笑道:“我本來就是大腳嘛,手卻不大。”
說得娘兒倆都笑起來。
環兒如今大了,懂得了自己的身份,她既是娘的女兒,也是永生未來的媳婦。現在是娘的女兒,將來是永生的媳婦。至於什麼時候能成為永生的媳婦,那是娘的一句話,她不敢問,也不好意思問。她覺得現在須做好娘的女兒,心裏暗暗盼望著做永生的媳婦,那才是她一生的依靠。所以永生的衣食住行,她時時關注,事事留意。永生多吃了半碗飯,她知道永生肚子餓了,今天的活兒肯定累了;永生若少吃了半碗飯,她心裏就不踏實,怕餓著他,有意裝作無意地問:“怎麼少吃了呢,是胃口不好嗎?是我做的菜不好吃嗎?”永生做木匠活衣服容易弄髒,她總是前一夜將永生的幹淨衣服疊好,放到他床頭櫃上,第二天一早再將永生換下的髒衣服清洗幹淨,晾到屋場上的竹杆上。她希望永生永遠保持一種幹淨利落的模樣,保持一種精神煥發的幹練形象。她喜歡永生這樣,這樣才是她心目中喜歡的永生。
聽了師傅的話,大腳阿奶看看永生,看看環兒,笑道:“那是一定的,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等到他們成親的時候,須征得師傅同意,那時師傅是一定要坐上席的,永生與環兒還要向師傅磕頭呢!”
師傅說:“不可太遲不可太遲,待永生做出了一點名聲即可成親。”
又對環兒笑道:“環兒嗬,你娘等著抱孫兒呢。”
環兒羞得頭垂到下巴碰到了胸脯,一閃身回廚房炒菜去了。一邊炒菜一邊豎起耳朵聽大腳阿奶與師傅的對話,心裏喜滋滋地渾身都充滿了愉悅。
永生將小廂房收拾出來,用作木工間,裏麵堆放了許多木料,顯得比較狹窄,所以天氣晴朗的日子,永生就將碩大的工作凳般到屋場上,穿著無袖的褂子在屋場上操作。他鋸、砍、刨、鑿,木片刨花紛飛,充滿了新鮮的木料香味。永生穿著無袖短褂,顯得他肩寬腰圓,手上用力的時候,手臂上的肌肉鼓鼓地凸起,小老鼠般上下竄動。
環兒有時站在永生旁邊默默地看永生勞作,看的時間長了,有時真想伸出手摸摸永生手臂上鼓鼓的肌肉,撫摸一下永生背部和腹部,她想那些肌肉一定是硬硬的,有彈性的。有時看得癡了,不再挪步,永生回眸看她一眼,環兒頓時慌亂起來,紅著臉說:“那木料還是蠻香的哎!”或者說:“啊喲我忘了割草了,那羊快要餓死了,你慢慢做吧,你慢慢做吧。”更多的時候永生回眸注視她,她看到永生汗流浹背,連忙拿了熱毛巾遞給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