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為什麼,在常人眼裏,記者都應是能喝酒的,遇到女記者,還往往會激起一些人“灌她些酒”的興奮與衝動。其實我這個人比較簡單而直爽,若真能喝酒恐怕也是個不醉不歸的人,可偏偏毫無酒量,從小滴酒不沾,被人強勸之下稍稍喝一點便頭暈目眩,麵紅耳赤,狀態實在不雅。然而多數人是不信的,認為你保守,仍固執地舉著酒杯抵在你眼前:“喝一杯沒問題的!”幾次下來,搞得我一上酒桌就神經緊張,之後幹脆遇到飯局能推則推。於是有人說我清高,有人猜我是減肥保持身材。天地良心!其實我這個人很好接觸,平時也貪吃不節食,唯一的原因隻有一個:怕被人勸酒!
記得剛到報社不久,到商業係統某單位采訪,這個單位的領導非常熱情,采訪結束後在“玉峰”留吃飯。席間原本是喝紅酒的,我左推右擋沒喝,誰知後來又換了白酒,主人倒了一杯(不過是喝白酒專用的那種迷你小杯)敬我,並反複強調隻喝一杯。當時我年紀小,麵嫩又不善周旋,禁不住主人熱情相勸,鼓足勇氣平生第一次喝下一小杯白酒。就在主人稱讚我“勇敢”之際,不好了!我竟當場劇烈咳嗽,更可怕的是連血都咳出來了(後來知道其實是胃出血)。主人嚇壞了,一幫人手忙腳亂把我送回家,人人一副歉疚的表情。但最抱歉的還是我,攪了一桌人的興致。可這又能怪誰呢?
因為這件事,“楊揚不能喝酒”的說法在小範圍裏流傳開,我倒有一種因禍得福的感覺,再遇人勸酒推辭時便顯得頗有底氣啦。
可沒想到,不喝酒也是有“壞處”的,我自己起初並沒意識到,還是周圍的“好心人”私下裏點穿了其中奧秘。
一次,一位在機關大樓裏工作的女性朋友因為前天晚上喝壞了躺在家裏沒上班,無聊之際打電話向我訴苦。我半開玩笑地說:“活該!誰讓你喝的,你不喝,別人難道會架著你強灌?”朋友無奈地說:“你不懂的,人與人之間所謂的良好關係大多是在酒桌上泡出來的,尤其和領導之間!陪領導把酒喝好了,醉死了才算你真的貼心,領導會覺得你是自己人!”真這麼靈?
又一次,一個朋友向我曆數周圍認識的一些女幹部,竟然人人都是好酒量,最後朋友無不惋惜地對我說:“你這個人要提拔比較難,不喝酒的!”我暗自竊笑,沒想到喝酒與升遷之間還有這麼一層曖昧關係!我倒寧願相信女幹部們酒量好隻是一種巧合,朋友的推論隻是他一己之見而已。再說了,我可不會因為不能喝酒而沮喪,一來喝酒傷身,二來我沒啥“官欲”,這酒,不喝又怎樣?!
可不喝酒到底還是得罪人。一次,一位鄉鎮領導勸酒,我沒喝,之後,這位領導見到我就再沒“認出來”過,並放話:“記者有啥了不起,酒都不肯喝,假正經!”還有一次,與“上麵”下來的大記者吃飯,我又把一“資深記者”的酒給擋了,據說他非常鬱悶,回賓館時一路嚷嚷:“不就是個小報記者麼,狂什麼!”我真不知到底是他狂還是我狂?知道的是這麼幾次,其餘還不曉得無意中得罪了多少人。說真的,我也實在很委屈,隻恨父母沒遺傳給我一副好酒量,隻好在此給大夥兒作個揖,公示歉意——同時,仍要鄭重告知:我一點也不狂,隻是真的不能喝酒。
(2003年3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