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寂靜如直子——再看《挪威的森林》(1 / 1)

《挪威的森林》,一如披頭士的歌聲,似乎隨著歲月已被淡忘,卻總會在某個時刻,又頑固地出現。37歲的渡邊,在飛機上聽到這首歌時,往事一下子淹沒了平靜的心海。最愛的直子,在寂靜中逝去;不可挽回的青春,遙遠而清晰,深深刻在生命最初的感動裏——

平凡一天的某個時段,我去看了電影《挪威的森林》,和我預計的一樣,偌大的廳裏就我一個人。這種費勁又陰鬱的文藝片,在娛樂速食化的今天已很難吸引看客了。悲愴的音樂響起,隻有在影院才會有的帶入感一下子將我拖回上世紀60年代的日本……影片的確不錯,意境到位音樂到位甚至服裝道具等細節都很到位,可惜,人物的樣子與心裏刻畫過千萬遍的還是有小小的落差。渡邊似乎“美少年”了些,直子少了詭異與神經質,玲子也似乎漂亮得過了頭。唯有綠子,接近我的想象,洋氣而活潑,率真而直接,令我願意相信:渡邊是有可能愛上她的,在深愛著直子的同時。電影的遺憾在於,它永遠過於直白而倉促,不可能完美還原小說文字背後的暗喻,說清楚人物複雜的內心。為此,我又回家翻出了小說,重拾文字。

再度關注村上春樹的《挪威的森林》,是因為看到一則新聞:勇敢的陳英雄竟然把小說拍成了電影。村上的原著可以用“清淡”來形容,行文間沒有跌宕的情節、聲嘶力竭的哭喊,也找不到所謂“咆哮而叛逆的青春”的痕跡,一切都是淡淡的,以男主人公渡邊的視角回憶18歲時的直子、綠子,那些生命裏最初的愛。看著宛如平靜的海麵,但悲傷和迷惘卻在深處洶湧。要翻拍這樣的小說,意境的營造和內心的剖析都是高難度,還好,導演是陳英雄,有了他那部飲譽影壇、令人驚豔的《青木瓜之味》,我放心不少。

青春期令人迅速成長的兩個催化劑:死亡與性,先後光顧了《挪威的森林》中的少年們,直子的前男友,也是渡邊的好友木月,在17歲時選擇自殺。他的死因很唯美而奇怪,隻是為了“殉純真”:在最好的年華逝去——生怕燦爛的青春一旦離去將不知如何麵對?!他的死,直接導致了直子的厭世與自閉,以及身體上的“對異性永遠無法打開”。深深愛著直子的渡邊,沉迷在直子的溫柔與寂靜中,將“遇到愛情”作為人生第一件重大的事情。可寂靜的直子,這個沾染著死亡氣息的女孩,冬天一般寒冷徹骨,男友死後她患上了抑鬱症,身處與世隔絕的療養院,她的世界,孤寂而封閉,一如青春期很多自閉的少年。

陽光而歡快的綠子,沒頭沒腦地闖入渡邊的生活,她活生生地鮮明地蹦跳在渡邊麵前,喧鬧而熱烈。直子與綠子,像事物的兩麵,亦如紅白玫瑰,就這樣各自在渡邊的內心占據生長。

人生總是要麵臨很多抉擇,一如年少時的渡邊,是陪在深愛的直子身邊,以“祭奠自己”的悲愴行為去死守最初的女孩,還是跟隨陽光的綠子去迎接日夜翻新的城市生活?戰敗後的日本,一切在灰燼中重生,死亡的氣息猶在,綠色的希冀已從海那頭彌漫過來。年少的渡邊就這樣,站在一個時代結束與另一個時代重啟的邊緣,和一眾大人一樣迷惘著。但最終,還是要往前走,翻過昨天,才有未來。

心裏的女孩與現實的誘惑,如此難以抉擇。一如我們最初的感動和最後的牽手,各有各自的理由。無需解釋無需悲傷。但記得從影院出來,我還是一路流著淚開車回家,天下著雨,和著我的淚,眼前一片模糊。給愛人發了短信,似乎突然心裏很怕失去什麼一樣。事後覺得,還能有淚,未嚐不是好事,說明心底還有著柔軟。

很想飛過北歐的高空,看看那挪威的森林,遙遠而寂靜。然後,在3萬英尺的高度,讓它模糊淡去。青春,總是有不解與迷惘,又何妨呢?隻是,當我們回首,寂靜的直子還在那裏,在心裏,就足夠。

(2011年8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