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的臉非常尷尬，看著翹著二郎腿坐在石椅上的林小土，他恨不得衝下去給他兩巴掌，卻拚命忍住，胸口不斷起伏，就像大海裏的波濤。
王小財盯著林小土的臉，越看越覺得不敢置信，林小土正用手指摳著鼻子，轉動良久，又塞進嘴裏，簡直惡心得不能再惡心，這樣一個粗魯的漢子，怎麼可能說出剛才的對子，王小財的拳頭漸漸抬了起來。
林小土外表隨意，其實心裏早就茫然，他剛剛靈光一閃，立即就脫口而出，不料王小財和中年人的態度馬上就變了，看著他們嚴肅的表情，林小土的手心不斷冒出冷汗。
“你是在哪裏聽到那個下聯的？”先生一臉陰沉，他想來想去，還是不能相信林小土有此文采，道聽途說就很有可能，先生越想越肯定，終於用力拍了一下桌子。
林小土一陣哆嗦，按照他平素的性格，早就一五一十的說了，內心深處卻浮現出莫名的情感，林小土忍不住驕傲地抬起頭。
“就是俺想出的，怎麼招？！”
王小財注視著林小土的眼睛，這不是他平素認識的林小土，從這個癟三身上隱約冒出一股驚人的氣勢，雖然隻是瞬間，王小財卻覺得後背陣陣發涼。
“休要胡說，一試便知。若果真是你所想，且聽聽這個上聯。”先生頓時惱怒，目光落在牆角，忽然靈機一動，指著那片土地，嘴裏吐出三個字。
“狗尾草。”
先生一臉得意，想出這個上聯後，他忍不住拍了下大腿，覺得自己今天可謂超常發揮，才思泉湧，要知道天下的對聯，越簡單就越難，先生的臉上全是得意的笑容。
“你倒是對啊，你倒是對啊！”先生盯著林小土，聲音比平時高了八度，心想：看你還如何嘴硬，見了真功夫就要露怯了。
林小土腦袋嗡嗡作響，頓時沒了主意，他哪遇到過這種事，隻覺得今天倒黴透了，見王小財用怪異的目光看著自己，林小土的冷汗冒了出來，站起身，準備頭也不回地跑出門外，不料嘴巴卻自己動了起來。
“雞冠花。”
先生的臉頓時僵硬，以震撼的目光看著林小土，一時間驚為天人，這青年外表邋遢，實則腹內乾坤，先生忍不住大聲叫好，緊緊地握住了林小土的手。
林小土一陣發蒙，還沒弄清怎麼一回事，先生就彎下腰，對他一恭到地，口中讚歎不已。
“佩服佩服，吳某憑生從未見過如小兄弟這樣的人物，之前禮貌不周，請贖吳某狗眼看人低，竟然班門弄斧，簡直不知所謂，不知所謂。”
林小土的臉頓時漲紅了，雖然出身貧寒，不懂得種種禮數，他還是知道吳先生的身份是很高的，王家不惜重金聘請，生怕慢待了對方，而現在吳先生居然對自己這樣恭敬，林小土差點當場跪了下來。
“不要這樣，不要這樣，俺就是隨便那麼一對，您也就隨便那麼一聽。您再這樣下去，俺就隻有給您磕頭了。”
吳先生麵露慚愧之色，像他這樣的文人，一旦被折服就是誠心誠意，如今林小土在他眼中再不是什麼莊稼漢，而是鄉野中的隱士，對方越是推辭，他就越覺得林小土高深莫測。
王小財早就傻眼了，就連他爹在吳先生麵前都要低聲下氣，現在是什麼情況？王小財忍不住掐了一下大腿，發出哎呦一聲。
吳先生客氣了一陣，讓林小土上座，親自到屋中斟茶，遞給林小土，用試探的口氣詢問。
“小兄弟高臥山野，莫非不滿意當今時政嗎？”
林小土一愣，推開了茶杯，擺出沉思之狀，心裏七上八下，不知該如何應對，急得滿頭大汗，半天才憋出一句話。
“俺隻要有吃有喝，有女人的屁股看就足夠了，不知道什麼實症虛症。”
“孔子曰：食色性也。看來小兄弟誌趣高遠，倒是晚生多言了。”吳先生感歎不已，越瞧林小土越覺得順眼，這份真性情難能可貴，心有丘壑不露一鱗半爪，這才是不慕名利，這才是把隱居進行到底。
“小兄弟真神仙中人也，不知平日裏讀哪些書，可否與吳某相互切磋？”
“讀書幹什麼，俺就知道耕田，收了糧食就有得吃，吃飽了就能睡得香。”見吳先生並沒有因為之前的話不滿，林小土索性放大膽子，張嘴就胡說，也顧不上會不會被看破了。
“一天沒個正經。”王小財憋了半天，見林小土又恢複了平常的樣子，忍不住鬆了口氣，下意識就用上習慣的口氣。
吳先生卻猛然一拍石桌，把林小土嚇了一跳，心想，他的手難道就不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