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懂什麼?昔日靖節先生有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名句,最後他也說道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今日小兄弟一句讀書何用,真讓吳某茅塞頓開。是啊,我讀了這些年的聖賢書,也隻是得了些虛名,卻忘了赤子之心的可貴,讀書誤我,聖人誤我!”
不知從哪裏弄出一個酒壺,吳先生仰起脖,張開嘴,倒入透明的液體,滿臉的狂放之態,隨後將酒壺遞給林小土,淒然一笑。
林小土聞到酒香,眉毛頓時舒展開了,也不推辭,張口咬住壺嘴,酒水順喉嚨而下,胃裏頓時暖了起來,他的表情就更放鬆了,臉上頓滿笑容。
“來,老吳,你也走一個。”
吳先生畢竟是個書生,喝了幾口,眼前已經模模糊糊,搖晃著腦袋,舌頭都大了三圈,指著林小土,豎起大拇指,連聲誇讚好酒量,王小財早就呆若木雞,隻能看著兩人推杯換盞。
“我五歲識字,寒窗苦讀,拜名師訪高友,一心出人頭地,天殺的考官,為了幾百兩紋銀就把狀元賣了,我不服,一氣之下辭官回鄉,憑著秀才的身份,靠教書養活自己......但我不快樂.....憑什麼我就要看人家的臉色,憑什麼就要低頭......我是為了報國,報國你懂嗎.....讀書,沒用。”
“沒用!”林小土大笑著,和吳先生互拍肩膀,說來也奇怪,酒喝得越多,他的神誌就越清醒,林小土的目中漸漸浮現出一種奇異的神情。
“少禮無錢莫入門,朝來騙鬼晚欺神。擢拔褒獎須由我,進步升遷要靠銀。諂媚謙卑堪大用,矜持守正永沉淪。憑君具有摘星手,隻可乖乖做順民。”
林小土感慨地望著天空,嘴裏朗朗吟誦,神情已完全不似平常,仿佛有了一絲洞穿之意,吳先生渾身一震,淚從眼眶奔湧而出,這首打油詩令人雙耳發饋,吳先生連叫好都忘了。
“兄台莫非是文曲星降世?”
吳先生好不容易冷靜下來,大聲喊著添酒,仿佛忘記了場合,以為是在飯館,王小財無奈之下,隻好進屋中取來酒壇,林小土和吳先生一直喝到深夜,相談甚歡。
最後吳先生連斯文都不顧了,脫了上衣躺在地上,林小土也好不到哪裏,蹲在牆角大吐特吐,接著又喝,兩人先是猜拳行令,而後對著吹牛,又抱頭痛哭,互相把小時候丟人的事都說了出來。
王小財在中途就看不下去,灰溜溜地回到屋裏,他不敢得罪吳先生,隻好祈禱爹晚點回來,不要讓爹撞到這個荒誕的場麵,然而門外卻還是響起了敲擊聲。
王小財心裏咯噔一下,哆哆嗦嗦地去開門,暗想爹見到院中情景必定暴跳如雷,好死不死的林小土,就不知道分寸嗎?王小財的臉上全是苦色。
門打開,王小財的嘴巴卻張大了,隻見一個秀麗的女子站在門外,薄施粉黛,麵如桃花,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楚楚動人,行走間如風吹楊柳,卻透著一絲優雅,臉上的笑容十分含蓄。
“請問,是王公子嗎?你家老爺今夜宿在春宵閣,小女子特來通稟一聲。”
王小財的口水流了下來,又勉強咽了回去,原來老爹去嫖妓了,幸好幸好,一個月家隻在裏睡五天這個王家的優良傳統,在亡魂皆冒的情況下,他幾乎忘掉了,不過這些都不重要,眼前的甜妞才是他最關心的事。
“有勞姑娘,如今天色已晚,姑娘風塵仆仆,何不進來小坐?”王小財一邊說,一邊用手捏了捏錢袋,暗想這些銀子應該夠了吧。
女子眉頭微蹙,就要拂袖而去,忽然聽到院裏傳來奇異的聲音,不覺一愣,她本是賣藝不賣身的清倌人,最見不得男人的那副賤樣,豈能不知王小財起了色心,但是院中的聲音,讓她十分好奇,猶豫之下,隨著王小財走進門裏。
院門哢嚓關上,王小財連忙上鎖,整理了一下衣襟,將手伸向女子的腰間,女子的臉色頓時一變,抬起玉足,向王小財的某處踢了過去。
王小財一聲慘叫,倒在地上,當即開始打滾,臉色煞白且汗流了一地,女子惡狠狠瞪了他一眼,正要轉身回去,耳畔卻響起一個醉醺醺的聲音。
“如此良辰美景,豈可虛度,來來來,與俺共飲一杯。”
女子微愣,下意識走了過去,隻見一個莊稼漢抱著酒壇躺在地上,身旁倒著一個斯文的中年人,這是什麼情況,女子見多識廣,也倒抽了一口涼氣,忍不住和林小土攀談起來。
一個時辰後,院裏多了一個嬌笑的聲音,伴隨著吳先生的鼾聲和王小財的呻吟聲,星星在夜空中閃耀,將一切收進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