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素的手指輕輕轉動著茶杯，清澈的茶水在裏麵蕩來蕩去，卻也沒有晃出半點水漬來。
“其實……”蘭素說道，“凝若你從一開始就錯了。”
玉凝若愣了一下——是她來對他興師問罪，怎麼反過來卻被他指責自己錯了呢？
蘭素也不給她提問的時間，直接說了下去：“你一直在用你的處事方式，來影響你身邊的人。包括上官巧，也包括你的那幾個婢女，像離落、溫慧、屏幽。你的婢女還好，因為她們一直跟著你，她們所需要效忠的、麵對的都是你。可是上官巧不一樣。她需要效忠她的家族，需要麵對更為嚴苛的上流社會的規矩。這些，都和你的處世態度極為衝突。”
“你是幸運的。”蘭素接著說，“你遇見了靜王。靜王常年征戰沙場，並沒有太多世俗的規矩束縛他的思想，所以他可以接受你大膽的行事方式，可以接受你非常開放的思想。但是你想過上官巧沒有？你教她奔跑，教她開懷大笑，甚至縱容她私自跑去西關找我……這一切，對於一個要時時刻刻麵對上流社會的大家閨秀而言，都是雷區。她走下去的每一步，都要麵對所有世俗百姓的指責。”
玉凝若被他說得啞口無言。
蘭素歎了口氣，站起身走到了門邊。
院中的一棵梧桐樹已經開始落葉了，地上堆了好些發黃的葉子，好像在顯示它們為數不多的生命日期。
他說：“也許你覺得你做的都是對的，這樣可以讓她們開心。可是畢竟像你這樣的人是少數，真正占領這個天下的規矩，是三從四德，是女戒，是女子低微。”
“可我……”玉凝若張了張嘴，說不下去了。
可是她怎麼樣呢？
她的本意是好的，但是過於激進，超過了這個時代所能容忍的範疇。
所以，上官巧的命運中，有一部分，是她造成的。
蘭素轉身，望著她說道：“正如你所說，命運是不可捉摸的，是很玄乎的。所以它會怎麼安排你，根本無從選擇。你接受，也是命運；你改變，也是命運。歸根到底，這就是一個圈，無論你如何掙紮，也逃不開去。凝若，人生說到底，就是認命。”
玉凝若泄了氣，仰頭喝盡了杯中的茶水，隻覺得這茶涼了之後，極苦極苦，苦的她都有些落淚的衝動。
“先生，我隻有一句話想問你。”
“你說。”
玉凝若看著他，問道：“得知巧兒被許配給了張柏岩之後，你心裏有沒有哪怕一點點的惋惜或是疼痛？”
“我有我需要背負的責任，這責任重於山，我無心他想。”蘭素答非所問。
可是玉凝若卻明白了。
蘭素這一生，如果沒有完成他背負的使命的話，是絕對不會涉及私人感情的。
是什麼責任，讓他的心竟然堅硬如磐石？
離開鳴鬆苑的時候，半夏正和一個素衣男子打鬧。
玉凝若看了那個男子一眼，也是一個容貌上乘的少年郎。
少年看見她，笑著打了招呼：“凝若姑娘。”
“這位是……”
“他就是白術啦。”半夏說道，“一個沒臉沒皮的臭男人。”
“說什麼呢，你這個乳臭未幹的毛丫頭。”白術伸手戳了戳半夏的額頭，嬉笑著跳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