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沾滿的整片鱗片。
然後她想起來了這片鱗片的主人,和他的樣貌,他的故事。
應龍啊。
真是個笨蛋。
本來是有真龍之命的,卻還是傻笑著為父王打下江山,親眼看著他登上帝位。
本來是有真龍血脈的,卻死活不去找那條叫做玉皇的真龍,怎麼著都可以撈到一官半職的,最後卻死在了涼州鼎裏麵。
真是個笨蛋。
青青難以抑製地哭出聲來。
孔遙隻好默默地將她背著飛出了涼山。
青青突然說道:“等等。”
孔遙便停了下來。
然後青青用手臂撐著孔遙的脊背仰起頭,望向了發白的天際。
等了沒多久,那裏就冒出一個溫柔的圓弧。
日出了。
離大鴻口中的二十小時,隻剩下一半。
她望著那天際,露出了溫柔的微笑。
沾血的唇一如那紅紅的圓弧。
她說:“我突然又想起來一些事情,想起來有個挺叛逆的後輩,本該是太陽之命,卻殘暴狂妄,然後我親手殺了他,真是不愉快的記憶。”
孔遙也是露出微笑道:“照這進度,還是能夠趕在二十小時之前,全部找到你記憶的嘛。“
青青振臂:“出發,下一個九州鼎!”
孔遙點頭,然後催動逍遙遊飛了起來。
他很累,因為昨夜,在青青熟睡的時候,他已經橫跨了整個種花國。
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停。
青青的時間真的不夠了。
二十小時,是她的壽命,不是天庭找來的時間。
自己早該知道的,大鴻一直呆在鼎裏麵,怎麼可能知道天庭動手的時間。
他知道的,是青青衰弱至死的時間。
青青將額頭抵在孔遙的背上,發出細微的呼吸聲。
良久,她突然說道:“喂喂,老司機,你迷路了。這是去揚州的方向。”
孔遙沉默不語,他本來就是要去揚州。
他不想這個可人的小姑娘死在北方。
他想她活下來,哪怕要親手埋葬她的理想。
出人意料的,青青沒有任何的掙紮和憤怒。
她隻是將臉貼在了孔遙的背上,輕輕地說道:“那就回去吧,我突然知道我們都錯了。”
“我記憶封印的破綻本來就不是什麼使命,而是我的生命,這才是絕對的斷路,因為我不可能低頭和仇人要記憶。”
“這樣的話,我就隻有死了,才能全部想起自己的記憶。所以我的境界越低,想起來的事情就越多。”
孔遙沒有說話,他隻是聽著那個小女孩兒述說這些挺絕望的事情。
聽著她斷斷續續的呼吸聲。
他突然覺得心中刺痛。
“走吧走吧,我們回去吧,我還不能死,我還要活一千年,一萬年,熬到那條龍從九天上跌落。”
說著說著,青青的聲音小了起來。
“孔遙,我真的不恨你了,因為剛才我想起來你為什麼不能來了,但我累了,到鼎鼎那裏的時候叫醒我,我就告訴你為什麼。”
孔遙長出一口氣,讓自己的語氣盡量自然,卻還是隻能嗯了一聲。
然後青青帶著微笑沉沉睡去。
她很得意,自己終於騙了這個混蛋一次。
因為當她醒來,根本不會告訴孔遙他當初為什麼不能來牧野。
他沒有被打斷腿,甚至手也沒有斷。
他隻是被自己的父母用九十九根鐵柱釘在了一片海裏。
在很北,很北的一片海裏。
甚至連那段記憶都被父母徹底地剝除。
這件事,甚至連風伯都知道。
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有個白癡為了口頭上的諾言,不惜違逆父母的命令,違逆那條真龍的天命所趨,瘋了一樣的想要去牧野。
幸好,他被釘在了那裏。
幸好,他的記憶被剝除了。
不然,以他的混賬個性,今天也許就見不到他了。
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