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百丈才一下子開悟——“我說過他飛走了,其實自我還在這裏,野鴨子和自己之所以是不同的個體,主要是因為,我心中有自我。隻要存有自我,看到野鴨飛了,即判定它已飛走,這就是自我的妄想,如果以沒有自我的自己看野鴨,結果會如何呢?可能自我會和野鴨一起飛走,或者在這兒的正是野鴨子……”在這一瞬間。腦中念頭一轉終於靈機閃了。
“對,在這兒的自我,正是自我的妄想。”百丈終因大師刻意的教誨而得悟。
這個公案還有如下的續篇。
第二天,馬大師集合弟子們正想說法,百丈卻走來把拜席卷起來,馬大師一言未發,便從座上下來,走到方丈身邊問百丈:“我適來上堂,未曾說法,你為什麼便卷卻席?”百丈回答:“昨日被和尚扭得鼻頭痛。”大師問:“你昨日向甚處留心?”百丈答:“今日鼻頭又不痛也。”大師說:“你深知今日事。”於是,百丈便向馬大師行禮,可是,回到侍者寮後,卻大哭起來。
其他僧侶都嚇了一跳。紛紛詢問怎麼回事。百丈回答!“去問和尚。”僧侶們便去問馬祖大師,不料馬大師卻叫他們去問百丈。大夥又去問百丈,百丈嗬嗬大笑。僧侶問:“你適來哭,而今為什麼卻笑?”百丈接道:“我適來哭,而今卻笑。”這個回答和“昨日痛,今日不痛”的道理一樣,表示他已得悟。
四、洞察力
雲門和尚問新來的僧侶:“近離甚處?”僧侶回答:“蘇州西禪老師處。”雲門和尚問:“西禪近日有何言句?”僧侶張開雙手。和尚見了便一掌打過去。僧侶嚇了一跳說:“某甲話在。”這時,卻見和尚張開雙手,僧侶因而沉默下來。雲門和尚趁機又打了他一掌。
和尚張開雙手的意義為何?
“你以前在何處”也是禪問答中,極平常的問題,通常是在斟酌對方的份量。
但重點卻在和尚接著問的:“你以前的師父如何說法?”對這個問題,僧侶隻是張開雙手作答,由此可見,這名僧侶也不是泛泛之輩。
因為,師父說教終究是導向“無”,這本來即是無的教義,假如由僧侶來傳達,或者僧侶脫口道出,即變成了執著,脫離了無心。所以,他隻是攤開雙手以表示——“雖然師父時時教誨,但本來什麼都是無,喏,你看,便是如此。”
倘若換了個道行較淺的僧侶,就可能會模仿師父的言行,而刻意傳達什麼。如此一來,就破綻百出了。
和尚在判斷僧侶的能力以後,便給僧侶一記耳光,這是他斟酌後,認為孺子可教,而想要引對方更上層樓的表現。他要看看僧侶有何反應,可惜僧侶的悟力,隻到此為止,因為他想以語言辯白。
於是和尚也張開了雙手,意思是“你師父言空無一物,我也是空無一物,既然是空無一物,你又如何辯白呢?”結果僧侶無言以對。此時,和尚又追加一記耳光,這是要糾正僧侶一片歪理的強烈一擊。
由此可見,禪問答可謂是彼此智慧的激蕩,往往令人屏息以對。不過,為人師者,心中都充滿慈悲,常努力設法使對方開悟,而這種導引最重要的,便是能夠在一瞬間辨明對方的能力。換言之,在現實生活中,以清晰的觀察力,洞悉對方實力,是現代人成功的關鍵。
五、不道不道
道吾和尚(769~835。唐朝中期禪師)帶著弟子漸源到信徒家去憑吊。在座席上,漸源敲打棺材道:“生耶死耶?”和尚道:“生也不道,死也不道。”漸源雲:“為什麼不道?”和尚雲:“不道不道。”在回家途中,漸源說:“和尚快與某甲道,若不道,打和尚去也。”和尚回答:“打即任打,道是不道。”漸源一心想知道也就打了,誰知,不久和尚便圓寂。
後來漸源去訪石霜禪師(809~888。唐朝末期禪師),將前述經過向禪師稟報。禪師聽了也說:“不道不道。”這時,漸源一下子便開悟了。一天,漸源帶著鍬子上法堂,從東邊走到西邊,又從西邊走到東邊。石霜禪師見了問:“作什麼?”漸源答:“覓先師靈骨。”石霜雲:“洪波浩渺,白浪滔天,覓什麼先師靈骨?”漸源雲:“正好著力。”
漸源到底是如何得悟的呢?
佛教的教義本來就是要明生死,並從生死中解脫以掙脫痛苦。漸源是針對那人的死,想確定生死的含意,可是,和尚不肯告訴他。漸源心想“難道有何秘密不成?”遂不斷追問。然而,和尚什麼也不答即死去。漸源因而麵對著佛法所言的永生與肉體之死的問題,度過了一段充滿懊悔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