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道就在燒了的牛圈裏，從槽下進去，通到寨子下邊那邊上，”他手指寨子東邊：“出了地道走幾步就到樹林了。這是從前老輩子挖的，光緒年間，鬧土匪，他怕土匪搶，挖了這個地道，這是一條逃生的道。祖傳不對外人講。就是萬白達那龜兒子也不知道。”
“謝謝你了老大爺，咱們先進去看看，把你兒子喊出來吧。”商洪生興地說。
商洪生對程強說：“你跟老鄉先進去看看。”
約半小時程強就上來了，臉上、身上到處是塵土。
土匪的第八次進攻以後，因為打死了李三麻子吧，再沒有發動進攻。
太陽悄悄地跑到山後去了，露出來了一片紅胡子，天漸漸黑下來。
天黑以後商洪生派程強從地道出寨尋找排長，彙報寨內情況，請示下一步行動。商洪生讓程強向有槍聲的方向走，然後焼一堆火，發出信號。
程強出了高堂寨辯別了方向，聽到寨門對麵山後有槍聲。他很快繞到山後，找了一塊近樹林的開闊地，焼起一堆火，約半小時左右，就有人過來敲槍身，發出清脆的響聲。程強隨即也摸了一塊石子，輕敲了三下水漣珠步槍的槍托。
有人問了一聲：“那個？”
程強聽出是張文秀的聲音就說：“好你個龜兒子，還不快過來。”
張文秀跑過來抱起程強轉了一圈放下來小聲說：“土匪一連八次進攻高堂寨，我們有勁使不上，二斑多次偷襲楊明良大隊陣地，炸毀了他們的迫擊炮，也沒有阻止了他們炮轟高堂寨。三班派人混進李三麻子大隊，向攀爬寨牆的土匪們掃射。打死了多名土匪。”
程強高興地說：“我說怎麼寨牆下有槍聲，原來是三班的人打的。”
張文秀說：“我們向李三麻子陣地攻擊，他們有一個中隊幾十人專門阻擊我們。太陽快落山的時候，突然土匪陣地上亂了。我們情況不明，也停止了攻擊。”
程強得意洋洋地說：“那是王長壽從寨牆上擊斃了李三麻子。”
這時，成忠孝和二三班的同誌們看到火都過來了。
成忠孝懷著十分激動的心情聽了程強的報告。他用征詢的口吻問：“你們說我們應該怎麼辦？”
施良弼略加思考說：“還是調動萬白達，讓他進高堂寨，給狗日的一個教訓。”
王淋說：“不能全撤出來，埋伏一個組，監視進寨的土匪。”
成忠孝高興地把全排招呼到一起說：“這是消滅萬白達千載難逢的機會。你們的意見都很好，咱們這樣行動：程強立即回高堂寨，告訴商洪生，對老鄉說撤離高堂寨，讓老鄉把進地道口打開並隱蔽好，不要讓土匪發現。然後，你們班進入地道。在接近地道入口的地方隱蔽待命，派二人在地道出口守衛。我和二三班就在附近隱蔽。土匪進寨子以後，派人出來送信。我們全排從地道進寨，給他來個突然襲擊。萬白達如果進寨子，算他倒黴，我們把他一鍋燴了。”
程強和張文秀從地道出口回到高堂寨，向商洪生傳達了排長的命令。商洪生告別老鄉欲進入地道。
老鄉一家人都出來送行，連愛哭的小孩這時也不哭了。商洪生同老鄉握手以後，向老鄉恭恭敬敬地敬禮告別，並說：“老鄉，連累你們了，我們一定會很快地把土匪消滅幹淨。再見了！”
“同誌，你們要再來！”老鄉說。
商洪生告訴老鄉：我們全部撤走以後，將牛圈恢複原樣，但要保持入口暢通，如土匪追問，隻說從寨門出去，其他不得而知。
楊振興進地道時，老鄉特意上來握住他的手說：“同誌你還要來呀！”
楊振興眼含淚花說：“一定會來！”
商洪生臨下地道時再一次同老鄉握手。
商洪生和老鄉導一起下了地道。商洪生在地道裏對大家說：“咱們一起出地道，熟悉一下周圍的地形。”他們走出地道出口，老鄉導辨別方向後小聲說：“從樹林繞過去就是大路了。”他們不聲不響地順著樹林繞過去，到了大路上。
當他們走上大路時，商洪生偶然回頭，隻見寨子方向火光衝天。
楊振興高興地說：“走在大路上的感覺真好。”
商洪生說：“大家好好吸口新鮮空氣，我們進入地道就呼吸不到了。”
商洪生讓程強守衛地道出口。他告訴程強：“等我們都進地道以後，把地道出口隱蔽好。”
商洪生帶一班又進入地道，摸索著爬到寨子裏的牛圈附近，找了一個稍微寬敞一點的地方停下來，等待時機勝利出擊。
下午萬白達從寨門對麵的山後督戰回到高家店子，不斷接到兩個大隊的報告，有解放軍不斷偷襲。李三麻子大隊報告，解放軍盡敢混進陣地掃射搭梯爬寨牆的人。最讓他氣腦的是李三麻子指揮進攻寨門，競讓解放軍狙擊手射殺。他坐下來冷靜思考，清理一下這一天一夜的亂戰，他肯定解放軍人不會多，羅小猴說是一個偵察排。可是楊明良被解放軍活捉的人跑回來說，他親耳聽到解放軍說是一個什麼團的兩個營。如果是兩個營，應該包圍殲滅我們了。可是沒有，隻是零星襲擾。難道高堂寨不是一個排，而是幾個人、十幾個人？另外有幾個人或十幾個人在寨外活動？現在看來很有可能是這樣。更使萬白達懊惱的是，如果真像我分析的那樣，解放軍一個排，把我們三個大隊，五六百人，玩了一天一夜？怪不得gong產黨、解放軍幾乎要占領全中國了，他們的人有戰鬥力。我們的人說難聽點，是一群烏合之眾。他們各懷心事，爭名奪利，難成大事。蔣世航誌大才疏，帶上兩三千人馬，安嶽、潼南、大足到處亂竄，自嗚得意，說什麼“這就是遊擊戰”，可是人馬越遊越少，一擊就敗。這次打大足又是偷雞不著蝕把米。我也跟著吃瓜落。
萬白達正在苦悶中，楊明良跑來報告：高堂寨沒有一點動靜，是不是解放軍全被炮火消滅了？
萬白達精神為之一振，立即起身走到寨門外小山上觀察。寨內靜悄悄。他對楊明良說：“派幾個弟兄爬近寨門看看。”
寨門外土匪們的槍聲停了，五六個土匪爬到寨門沒人射擊或投石頭。他們大著膽子爬過門樓亂石，也沒有人阻擊。走進寨內，空無一人。他們連爬帶跑出了寨子，向萬白達報告：我們進寨子了。
萬白達在土匪們的峰擁下，得意洋洋地走近寨門。他想：見到俘虜的共軍說什麼？他想說：你們長不了，第三次世界大戰即將暴發，蔣總統馬上就要反攻了，天下還是黨國的天下。他還要對弟兄們說：弟兄們，你們打的好，都是我的忠實部下，明天放假一天，你們要幹舍就幹舍，你們跟上我，我決不虧待們。他想著進了寨門。
土匪們點著的火杷照著寨子，萬白達一進寨門就被參謀長迎了上來。萬白達笑著說：“參謀長，沒跑了一個共軍吧？”他想：這一回是我第一次活捉了共軍。
參謀長說：“奇怪，沒有一個共軍！”
萬白達一聽急了：“什麼？他們飛了不成？”
萬白達心都要氣炸了，他喘著粗氣，握在手裏的槍高舉過頭向老鄉示威。三角眉眼又放射出凶光。
“嗎的，失敗了，又失敗了。”這話是萬上白達的牙縫裏擠出來的。
萬白達還是不放心，他讓楊明良帶人 四處搜索，在莊稼地裏找到三十三具屍體，找到寨內的住戶一家大小五口。楊明良問老人：“共軍那去了？”
老鄉說：“從寨門上跑的，才跑了不久，他們還燒了我的草房。”
萬白達聽了楊明良的話，想大罵一通，他忍住了。
他命令李三麻子大隊的人，把已經發臭的衛隊人員屍體從寨牆上扔下去，明天找人就地理了；清理寨門。
土匪們在寨牆上燃起幾堆大火，搬走門樓上的石頭。
門洞清理好了，萬白達終於又占據了丟失了一天一夜的高堂寨。
萬白達召集楊明良和李三麻子部下，下達命令。他讓楊明良大隊仍舊回榮家大院休息，原地待命。萬白達自己兼任李三麻子大隊大隊長，二三中隊暫住高家店子，一中隊約50多人，分為兩個小隊。一個小隊進高堂寨警衛，一個小隊守衛寨門對麵的小山頭。萬白達確信偵察排已經撤走。因為他們阻止我攻打安嶽縣城的任務已經完成。攻打大足的蔣世航損兵拆將，也已失敗而告終。但不知我的八大隊是否己平安撤出大足，至今還沒有消息。萬白達等待蔣世航的信息再作打算。然而，等待萬白達的是他的死亡。
萬白達部署完畢，往床上一躺，一莊心事湧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