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等時間，時間漫長。時間等人，如白駒過隙。
一班在黑暗的地道裏。
商洪生他們或躺或坐，有時小聲擺起“龍門陣”。
楊振興問：“全國解放了，四川的土匪也消滅了，你們幹什麼去？”
張文秀說：“幹什麼？這不是個人想幹什麼就能幹的，個人服從組織，黨讓你幹什麼，你就去幹什麼。我生是黨的人，死是黨的鬼，一切聽從黨按排。”
商洪生說：“我想當一輩子兵。全國解放了，國家也要有國防軍。有帝國主義存在就有戰爭。國家要有軍隊保衛安全。”
王長壽說：“沒仗打了，我要求複員回家。有人說‘三十畝地一頭牛，老婆孩子熱炕頭’。我想過這樣的生活。”
張文秀聽了王長壽的話，一下子來了情緒，他蹲起來笑著說：“唉，王長壽，你是咱們這一拔人中唯一一個有愛人的人。你說說，有愛人什麼滋味？”
王長壽陷入沉思。他情不自禁地述說起美好的回憶。王長壽說：“我愛人對我那是情深似海。她孝敬公婆，她給我們做鞋做衣服，下地回來，問寒問暖。晚上睡覺，她先哄睡孩子，然後問我要不要。我說要。她把褲衩脫下來，墊在屁股下麵。我完事了，她不讓我動，她給我擦拭幹淨。她是賢妻良母啊。”
張文秀故意追著問：“什麼要不要？你要什麼呀？”
老鄉導哈哈大笑說話了：“隻可會意，不可明言。”
大家小聲笑了。
商洪生這時才發覺身上沒有一點力氣了，肚子裏也餓的咕嚕咕嚕的叫開了，嘴裏幹的舌條也轉不動了。
“今天什麼時候了？”商洪生閃閃眼珠子故意問，他的笑聲不大。
程強四周看看，一片黑暗。他說：“天亮了吧？”
王長壽也感到十分饑餓了，他高興地從幹糧帶摸到了一個‘土豆’。他沒有舍得吃。他想起這還是1949年11月在陝西寶雞備戰進軍大西南時炒的‘土豆’，在他手心裏滾滾顫動。他想大家都餓了，還是給班長吃吧。
王長壽說：“我幹糧帶裏還有一顆‘土豆’，班長，給你吃了吧。”王長壽說話時感到在幹縐的嘴唇上滲出了血。
商洪生知道，在高堂寨就吃完了每個人幹糧帶裏的幹糧了。王長壽在幹糧帶裏找出一棵“土豆”，這應該是僅有的一棵“土豆”了。說明他餓極了。就說：“你吃了吧。”
“斑長，你要指揮戰鬥，你吃了吧。”
商洪生又說：“程強吃了吧，你年輕，餓的快。”
程強說：“給楊振興吧，他，飯量大。”
他們讓來讓去，誰也不吃。
商洪生忽然想起老鄉導來。，他深情地說：“我看給老鄉導吃吧，他跟上我們擔驚受怕，還挨餓。”
王長壽聽班長這麼一說，他也感到這顆“土豆”應該給老鄉導吃。他摸到老鄉導的手，把花生大小的一顆“土豆”，放在老鄉導的手心裏。老鄉導本想不吃，可是又好奇。什麼“土豆”呀？我倒要嚐嚐了。想到這裏老鄉導把手裏的“土豆”放進嘴裏，咬不開，爵不爛。老鄉導問：“這是什麼吃食？”
商洪生笑笑說：“老鄉導，這是我們行軍打仗時的幹糧。上級規定，長途行軍打仗，要求每人要帶三天的幹糧。怎樣保證幹糧多天不腐爛？我們想出了好辦法。把白麵用水和硬點，搓成手指頭粗細的圓條，用刀切成指頭蛋大小的小段。在莊稼地裏挖回半鐵鍋生土，放在鐵鍋裏炒熱，然後把麵疙瘩放進去炒。炒熟了倒出來放涼，這就叫‘土豆’。進軍四川時我們每人背了三斤‘土豆’。這‘土豆’，拿一顆放在嘴裏，走上五裏地也咬不爛。又解鋨，又解饞。”
老鄉導笑得流出了眼淚，他說：“你們苦啊！”
大家齊聲說：“為人民服務。”
成忠孝送走程強，就和施良弼、王淋研究下一步的戰鬥計劃。成忠孝考慮，如果萬白達進入高堂寨，他必須先清理寨內死屍，整理房間，開會研究作戰部署。這些起碼得兩個小時。我們必須偵察清楚萬白達的部署，他是否在高堂寨內。高堂寨內有多少人。他忽然想到如果現在就跟蹤土匪的動向，可以事半功倍。
成忠孝說明自己的意圖，大家都同意。
成忠孝命令二班跟蹤楊明良大隊，三班跟蹤李三麻子大隊。他知道吳其成大隊溜了，他想到吳其成大隊去攻打安嶽縣城了。
這時已近午夜。
成忠孝在高堂寨出口附近的樹林邊緣隱蔽等待各斑的消息。
施良粥帶領二班先到達寨門對麵的小山下麵。他們散開隱蔽觀寨。施良弼隱蔽爬到山頂後坡上，幾乎接近土匪陣地，爬臥在一棵樹下觀寨。聽見一個土匪說：“一中隊一小隊進寨保護司令，二三小隊守衛在山上。”
施良弼心頭暗喜，萬白達果然進寨了。又一想，隻聽土匪這麼一說缺乏根據。他正想再聽聽土匪們還說什麼，一個土匪下來撒尿。施良弼心頭一陣驚喜，“想曹操曹操就到。”他右手握槍，猛撲過去，左胳膊摟住土匪的脖子，右手用槍口頂住土匪的後腰，小聲而有力地說：“不要說話，跟我走！”
施良弼摟著土匪連走帶拖地快速下到山根。大家黑暗中見兩個人影下來，都圍過來準備戰鬥。走近才看到是班長拖下來一個土匪。他們押著土匪找到成忠孝。經審問，土匪說，一大隊還有三個中隊，兩個中隊守衛寨門對麵的山頭和高家店子，一個中隊隨同萬白達進入高堂寨。審問結束，成忠孝對施良弼耳語幾句。施良弼將土匪捆了亇結實，嘴裏塞了毛巾，提到一棵樹下。施良弼對土匪說：“解放軍寬大俘虜，不殺你。”
這時三班回來報告，楊明良大隊仍舊回到吳家彎。
成忠孝讓施良弼去把小山下的人叫回來，準備突襲高堂寨，消滅萬白達。
這時偵察員們有的坐在地上打瞌睡，有的躺在地上睡著了。王勇小聲問施良弼：“敵人全消滅了，沒仗打了，你要幹什麼？”
施良弼毫不遲疑地說：“睡覺，睡他三天三夜。”
“你呢？你幹什麼？”施良弼問。
“我也是睡覺。太想睡覺了。我感到最幸福的事就是睡覺。”王勇說。
說著施良弼和王勇都進入夢鄉。可是，他們饑渴難忍，很快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