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這次事件,一些家庭有門子的青年辦理了病退回城,或者轉了點。還有許多青年幹脆回沈陽,在家躲起了貓貓,青年二連開始散了架子。
我更像一葉扁舟,飄蕩在茫茫無際的葦塘,沒有舵槳,沒有目標,沒有希望。
我徹底把自己沉了下來,自己怎麼也不明白,堂堂七尺男兒不照別人缺鼻子少眼的,為啥活得這樣憋屈?這般痛苦?尤其是失戀更是雪上加霜,小提琴手的音容笑貌總是在腦海裏出現,驅不掉、趕不走!我把自己封閉在一個人的世界裏,斷了和任何人的接觸。每天的生活軌跡就是幹活出工,上工最早,收工最晚。我天天用勞動打發難耐的時光,用疲倦消磨失戀的痛苦。挖溝修渠每人十米,我要二十米;收割水稻每人分一畝,我偏要割兩畝,當年竟掙得了全連最高工分。秋去冬來又到了年底,死氣沉沉的青年點兒沒有一點生氣。
一天中午,豔陽高照,微風和煦,這是盤錦冬季裏少有的好天氣。連隊的拉水車從歡喜嶺晃晃悠悠地回來了,幾隻落在水箱上相互追啄的小鳥,嘰嘰喳喳地傳來了知青心中的頭號喜訊:招工名額又下來啦!
水車在連隊夥房前還沒有停穩,已有二十多人圍了上來,青年副連長笑盈盈從車上跳了下來。
一個梳著短辮的71屆大齡女知青第一個迎住了他,急切地問道:“今年幾個招工名額?”
有一個小夥子跑了過來,問:“招工名額都是哪的?”
副連長隻笑不答,指了指手中剛從大隊拿回來的文件,意思很明白,文件沒傳達不能亂說。
這時指導員從屋裏跑了出來,他姓張,大號叫張寶成,是剛從三連調過來的實權派人物,本來就發紅的酒糟鼻子,這會兒顯得更紅。
隻見他從副連長手裏,一把搶過文件,眼神裏透著對副連長賣關子的不滿,二話沒說關上了門,讓人感覺到了他身上的霸氣。
從這一刻起,青年點不消停啦。青年兒們像打了雞血似的騷動起來。雖說招工回城的名額隻有幾個,對百八十人來說,不過是杯水車薪,但卻有著牽一發而動全身的效應。
不同角色,不同類型的青年兒,都報著美好的幻想,分別采用各種各樣的方法和形式,運作著自己招工的命運。
一連幾個晚上,青年點的宿舍燈火通明,每個宿舍裏都有嬉笑打鬧,嘮家常,套近乎的男女青年。一時間,整個青年連分不出哪個是男宿舍,哪個是女宿舍,青年兒們戲稱叫“竄籠子。”
有的女青年直接到男生宿舍抱出來一堆堆的被麵和衣裳,然後把它們洗得幹幹淨淨。也有的男青年跑到女宿舍,主動幫助修筒鍬,磨鐮刀。
平時不愛言語的人,這會兒見了麵也都相互打著招呼,滿臉堆著笑。
這些都是為搞關係,套近乎,拉選票運作的一個個步驟。
還有更聰明的男女青年兒走的是上層路線,找領導直弄。
晚上,連隊領導排著號地被找到房山頭、草垛後,說啥、幹啥,不得而知。
再看白天,歡喜嶺、崾段、老撾的供銷社,雖然距青年連隊十裏有餘,且都有青年兒的身影。有買酒的、有買罐頭的;還有扯布料、買衣裳的。這些東西在現在看來不起眼,那個年代送禮,可都是打手的貨。
更有女青年兒做的更省力、更省錢、更省事兒,用眼神和動作給領導直接送“秋天的菠菜”,讓領導的心亂了方寸。
此時的我一動沒動。我沒有那些能力,沒有那些財力,更沒有炙手可熱的人緣。我隻有一張牌:全連最高的工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