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緊張的空氣,催人的氣流,驚得地裏的牛群四處逃散。二十多分鍾後,大隊部出現在眼前。張寶成聲嘶力竭地開始喊:“殺人啦!救命啊!”
我一步步地逼了上來,他拚命地撞開大隊走廊的門,直奔大隊主任的屋,一頭紮了進去。
此時大隊的主任、副主任們和掛鉤單位的幹部有十幾個人,正在熱氣騰騰地吃著早飯呢。
辦公桌上一大盆豬肉燉粉條子,滿眼翻肥的肉片,讓屋裏充滿了打鼻子的香味。其中最大的官是葦場來大隊蹲點的郭主任,夾著肉片,吃得正香。
張寶成跑進屋,幾乎是撲倒在他的麵前,眼裏充滿了恐懼和哀求,已經啞了嗓子:“郭主任救我!”
後麵的我,隻十幾秒的工夫就衝進了屋。
屋裏吃喝的場景,讓我想起了這些平時魚肉青年,作威作福的主任們的嘴臉。他們不僅吃青年、喝青年,巧取青年連隊的利益,還學會了收受青年們的錢財。自行車、掛鍾、手表、煙酒,隻要給了他們,就會投桃報李,讓你如意地拿到招工表。
可是在那個貧窮的年代,低收入、多子女的百姓家庭,送禮的錢要靠家庭幾年,甚至十幾年勒肚皮的積攢啊!致使許多先送禮後回城的青年屈辱搖頭,大吐苦水。
大多數的青年兒更是送不起禮,隻得像羔羊一樣地屈從他們,認宰認割。
眼前這位來大隊蹲點的郭主任,更是心黑手重。鐵青的臉,眯縫著眼,無人不懼他三分,平時我都不敢看他一眼。
這會兒,我已經顧及不了那麼多,唯有惡念讓我想殺一個夠本,殺倆賺一個,若是全宰了,轟動盤錦,給那些黑了心的老農帶青幹部一個震懾,一個警示!
郭主任哪裏知道我的心理,看著哆嗦不止的張寶成,朝我大聲喝道:“你要幹什麼?敢對貧下中農動刀!”
聽了這話,更讓我火冒三丈,二話沒說,拿刀直接紮向了他。
郭主任見狀大驚失色,“啊”地一聲,向後仰去,急道:“你冷靜點,冷靜點兒!有什麼事不能解決嗎?”
聽出這是討饒的話,但是已經晚了。此時的我,已是箭在弦上。
再看那十幾個人都擠到了炕裏,張寶成這會兒腿都站不起來了,畏縮在灶坑旁。
我看出了這幫鳥人,隻是工於心計,打鬥全不是對手,心中竊喜,大事已成!
興起之間,我一個箭步衝到了炕上,揮刀正要結果了官最大的郭主任。
郭主任黑黑的臉,已嚇得死人一樣的慘白,直逼而來的刀刃寒光讓他閉上了眼睛……。
突然,有人從背後一下子抱住了我的腰,喊著我的名字,說:“唐明達!看一眼我是誰,再殺不晚啊!”
我回頭一看這人,此人急出了眼淚……。
這是讓我心動的人,一連老連長王喜林。
我和他的緣分,源於一次我到一連看望我的同學。那天是八月節,正趕上一連殺豬,餐時按規定每人一碗肉,我的同學隻得撥出半碗肉給我。應該說,一年到頭連油星都見不著的青年,給別人撥半碗肉,要比割自己身上的肉還疼啊。
我堅持要走,同學強留。
王喜林連長循聲走了過來,見狀豪爽地說:“告訴夥房打我的那份,來到我這就是客,不能走!”
他的話,讓我的眼睛發濕,心裏發燙,鼻子發酸。這一刻,我認定了他是個好人,是我要報答的人。
王喜林的出現,讓我頓時收住了手腳,生怕傷了他。
他順勢把我抱住,擁著我出了屋,像親哥哥一樣,萬分著急地對我說:“你小子才二十多歲就豁出命來啦,你還沒摸過女人,沒見過女人啥樣呢!”他指了指屋裏說:“你和老頭子對命,劃不來啊!”
我無奈地對大哥說:“這幫人不給我活路啊!”
王喜林嗔怪地接過我的話:“啥活路,不就是招工回城嗎,想開點,有我呢!。”
說話間他已經把我拽出了走廊,站在了門口,又非常認真地說:“你要是不相信大哥說的話,你現在進去,我不攔你。要是相信大哥的話,你趕緊走!”
在這位重情重義的大哥麵前,我還能說什麼呢?情誼和理智讓我收起了刀,俠士般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