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二(1 / 1)

我們的采訪還沒有結束,長白鄉黨委的宣傳幹事在人群裏找到了我們。無論是按照采訪兼聽雙方的原則,還是履行采訪工作的程序,我們都應該到鄉裏走一趟。可是我們來到鄉黨委,並沒有聽到有關假種坑農情況的介紹,而是被告知這個情況很複雜,不宜報道。

對於這樣的處理態度,我們不敢苟同。鄉政府的午飯我們都沒吃,又回到受害農民堆裏取證去了。第二天我同蘇曉凡和農民相約先後到了省種子公司、省農科院,鑒定了農民剩餘的種子。結論是:假623芸豆種。

有了結論後,我和蘇曉凡拿著受害農民提供的購買種子的票據,以及地裏受害植物的照片回到單位,向領導作了詳細的彙報。

局長和站長已經知道了這件事情,隻是告訴我們對這樣的報道要慎重,再無下話了。萬萬沒想到新聞單位的領導,對假種劣種坑害農民的事件,也是這樣冷漠和不負責任的態度。

我鬱悶極啦,吃完中午飯,一個人往區政府後麵的菜地走去。我坐在一塊界碑上,久久地望著遠方,不解地看著天上浮動的白雲……

我不住地想著幾十戶農民老老少少忙活了大半年,麵對著顆粒無收的災難,流出的那一行行的淚水和那一張張無助的臉孔。

突然後麵伸過來兩隻小手蒙住了我的眼睛,掰開兩隻手一看是蘇曉凡。惆悵的我不由自主地抓住了她的手,她也順勢挨著我坐了下來。采訪一段時間以來,一種莫名的情感,使我倆的心越走越近。

她看著我憂鬱的神情,關心地問道:“唐老師,你在想什麼呢?”

我晃了晃頭沒作聲,她又接著問:“是不是長白假種子的事兒?”

我這才點了點頭歎道:“想不到朗朗乾坤,受騙的農民卻找不著說理的地方,老百姓真就是個草民啊!”

“不是找不著說理的地方,是沒人替農民說話!”蘇曉凡也憤憤然。

我又低下了頭,久久地沉默著……

“那怎麼辦呀?”她急切地問道。

我知道,她是在為我的精神狀態著急。倒是女孩子的眼淚說來就來,淚珠不斷地落在了我的手上。我還知道,她也在為受害的農民難過,同時更是心疼我。

她把腦袋緊緊貼在了我的肩頭上,一頭烏黑的秀發,灑落在了我的胸前。

我正要給她擦淚,突然她抬起頭來,說道:“找我爸!對,找我爸!他會幫助咱們的!”

蘇曉凡的一句“咱們”,顯然是心甘情願地把她綁在了我的戰車上了。那一刻我和她心貼著心,仿佛血也流在了一起。

“唐老師,有我呢。你別怕!”蘇曉凡信心十足地告訴了我她的由來。

原來她的父親是市裏的一位領導,這次她大學畢業分配,是東陵區主動安排她的工作的。

然而,我並不想因為假種子的事搬出她的父親,那樣會使問題更加複雜,也許會把我同領導的關係搞糟。我已不再是二十多歲的愣小夥了,自己要盡量想出兩全其美的辦法,使問題得到妥善解決。

最後我們用了一個多月的時間,費了好大的周折,采用了雙向調解的辦法,終於促成了問題的解決。一是指導受害農民通過法律途徑逐級上告。二是通過多種方式,向各層領導講明假種子問題不處理的嚴重性。期間,我們進行了不懈的努力,做了大量的工作,終於使區鄉政府和受害農民坐在了一起,各讓了一步,達成了一致的處理意見。

我們記者站往沈陽報社寫稿則是以政府自查自糾的方式,報道了鄉政府主動解決了種子商店銷售假種子的問題,對受害農民作出了積極的補償。假種子事件最終結果:鄉政府挽回了麵子,農民得到了滿意的補償,報社有了合理的報道。

通過這一事件,記者站的領導和同事們對我又有了新的認識,唐明達不僅是“高稿酬”的記者,還是一個有社會責任、有職業道德、有人性良知的新聞工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