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三(1 / 1)

通往青年三連大窯的土道,已經變得很窄,高高的葦草爬上了路麵,時不時地刮著我的褲腿。青年三連建點之前,這裏有一座磚窯。當地人稱作“大窯”。因為它是青年三連唯一標誌性的建築物,所以“大窯”也就成了青年三連的代名詞。

我在這裏整整待了六年,爾後隨著拆散了三連的部分青年兒,合並到了二連。

看著前麵的坡路,我知道快到大窯橋了,好像馬上要見到了久別的老朋友似的,心中有種莫名的激動。我不由加快了腳步,很快走上前去。

可惜來到橋邊的情景讓我傻了眼:大窯橋斷了,應該說是沒了。橋身、橋梁、橋柱都已不在,兩側殘破的石墩,受氣似的在壩基下麵露著頭。

我急忙走上前去,細細撫摸著這大窯橋留下的唯一的印跡,順手抓了把碎石低著頭,久久地看著……

我真後悔,二十年前離開青年點兒那天,為什麼走得那樣快?為什麼走得那樣急?為什麼沒有好好看它一眼?為什麼沒有深情地向它道個別?

大窯橋,它隻是幾根橋梁搭著木板的一座很普通的橋。但卻承載過我在青年點八年的痛苦,目睹過我在知青時太多的淚水。

知青那會兒,青年三連的宿舍和大窯橋之間僅有二裏多地的一條土道兒。青年點兒的四周全是葦塘和沼澤地,大窯橋也就成了知青戶外活動唯一的去處。

尤其是知青剛落腳大窯的時候,由於還沒有通電,一到了晚上,青年點兒便淹沒在了黑暗裏。

我常常在橋上凝望著東麵方向遙遠的一簇燈光。有人說那燈光是百裏以外的盤山縣,也有人說是八十裏以外的趙圈河(葦場)。最終也沒有人考證,青年兒們隻知道那燈光離大窯很遠很遠,中間隔著三道海叉子。

那簇燈光讓我在大窯橋上遙望了八年,因為我的故鄉沈陽,我家裏的親人就在那個方向。

我的家庭出身不好,那會兒有了委屈、有了煩悶、有了痛苦,不敢向別人傾吐,隻能在大窯橋上宣泄。自己所有的憤懣都會在這橋上喊,所有的眼淚都會在這橋上流。

而今天,我心裏裝了二十年的大窯橋卻沒等到自己再回來……無聲無息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