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建欣
巴拉頓湖是中歐最大的淡水湖，位於多瑙河以西地區，距布達佩斯最近處100公裏，被稱為“匈牙利海”。該湖全長78公裏，寬2.5～12.5公裏，湖麵麵積598平方公裏，平均水深3～4米，最深處達12米。湖區多療養地和休假所，被辟為國家公園。作為旅遊勝地，這裏每年接待外國遊客數千萬人，素有“不遊巴拉頓沒到匈牙利”之說。
去巴拉頓，是到匈牙利之後不久的事情。
那是炎熱的一天，坐在車上的我已全然沒有了興致，隻一味地想睡去。當車到達了目的地，進入了下榻的旅館，這種昏昏沉沉的狀態依然沒有改變。就在我和妻子走進我們預先訂好的房間的一瞬，我一下從無精打采的狀態中回轉過來——一絲清涼。一間不大的房間，有著淡藍的色澤，使人一望便產生優雅而寧靜的感覺，是舒適而溫馨的，使倦熱已久的人兒一進來便如踏入了一個輕柔的夢，籠著些許的睡意——那將是靜溢而深沉的。
下得樓來，走到街上，由於是中午時分，人並不多。街上很靜，向前不遠就是素有“匈牙利之海”稱號的巴拉頓湖湖邊了。
匈牙利給我的印象——大抵是祥和的，生活節奏不是很快，卻充滿著韻律。到巴拉頓度假，便可以說是這種生活韻律的一種具體體現。剛到這裏不久的我，也體會並感受到了這種韻律。
……
西下的夕陽，將水麵映照得五彩絢爛。一道道水波之間，反暈出一片朦朧的暮靄，隨著水波的蕩漾，綢繆著，又逗起縷縷的明漪，如敷了凝脂一般，看起來滑而不膩。
妻與子已經融入這如火的夕陽中了，遠遠地隻能望見他們在水中嬉戲的剪影。對岸一帶青山，在夕紅的映襯下，格外蓊鬱，“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大概如此了吧。
那漾著的水波是恬靜的、委婉的、亮麗的，使我一麵有水闊天空之想，一麵又憧憬著詩情畫意之境了。等到上了燈火，白天明亮的色彩就變為沉鬱的了，黯淡的水天，像夢樣的，天上的星星，混雜了湖邊遠遠近近間或閃爍的燈火的光芒，就是夢的眼睛了。巴拉頓的夜是寧靜的，靜得讓人似乎忘記了就是在這裏——白天淡藍的水中聚集了無數身著五顏六色泳衣的人們，油綠的草坪上也或坐或臥地擠滿了享受陽光的人。現在，白日的一切都已褪去，隻留下一片寧靜與遐想。坐在岸邊，我們感到的隻是薄薄的夜——這正是巴拉頓的夜，隱隱約約、斷斷續續的迪斯科的樂聲從湖上遊船裏飄來，使人有少年的、不拘的感覺，也正可快我的意。妻將頭倚在我的肩上，我們默然地坐著，靜聽著湖水與湖岸——汩——汩——的密語，幾乎就要入睡了，朦朧裏卻總覺更有滋味，這實在是因為某種不能自已的原因，一經頹弛下來，便如癡般不能自主了。
順著湖邊一路走去不遠，是什歐佛克的夜市。
什歐佛克的夜晚，較之湖邊，似乎來得更為濃重熱鬧。不寬的街道上，滿是賣東西的商店，街上來往的大多是到這裏度假的德國人，往來的人中間不時有人向我們投來一瞥，或許是我的所謂“本位主義”太過強烈，這一瞥，才使我意識到：在這裏我們才是“外國人”，我們原本是與他們不相同的。街邊有隨處可見的露天啤酒場所，作為一種文化，這也可以說是歐洲一個共有的特色吧。隻要想，隨便找一處，坐下，慢慢品嚐，感受一種閑散，一種情調——或說一種情懷；隻是如果坐在這裏，是會和坐在歐洲其他隨便哪裏的露天或布達佩斯大街上喝啤酒的情形不同的：不必說這裏有豔麗的舞女扭著腰肢，露天廣場輕撥吉它彈唱著的圓潤的喉嚨…… 單是不遠處的巴拉頓湖確已膩人，湖上的水氣藉了夜色，益發高漲了起來，使夜市遠近雜然的燈光紛然而有暈，遠遠望去，什歐佛克便籠上了一層柔曼的霧色，宛如一個溫存的戀人，將什歐佛克擁在胸前，卻又如這溫存戀人的一個輕輕的吻，而當我們張開雙臂去擁抱或觸摸她時，她卻又如輕煙、如薄霧般──倏地消散了，這其中不乏燈影的閃爍，朦朧之中又蘊孕著一種律動的節奏，好似荷蘭畫家蒙得裏安的名作。
無論如何我得承認：黃昏的昏黃，尤其是夜幕燈光下的——影彩是最能勾人的東西，不是嗎，從不能明了中映出朦朧的輪廓——引誘人們的力量，也便在此了。
……
我們離去的時候夜已很深了，我們車的後擋風玻璃反射了幾下街燈的光芒之後，消失在了巴拉頓的夜色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