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的破滅與重建(1 / 1)

懷抱經天緯地之才的李白,通過朋友引薦來到長安,滿以為能順利實現政治理想,施展人生抱負。孰料,此時的長安早已成了唐玄宗等統治者的茶樓酒肆,舞池歌廳,而非李白的政治舞台,這就注定了李白政治理想的破滅。而李白情感深處和人格深處承繼並孕育了前輩詩人如屈原和陶淵明等太多的剛正不阿與耿介自守,這又注定了李白政治美夢破滅以後絕不可能與唐玄宗等同流合汙。因而即便玄宗等人不趕他出長安,他也不會久住長安。

李白真不愧為曠世奇才,政治美夢被冷酷的社會現實擊破之後,他很快收拾好破碎的心情,振奮起偉大的精神,用他孤傲奇崛、清新俊逸的文筆重新建造起瑰麗的文學之夢或曰偉大而崇高的精神之夢。《夢遊天姥吟留別》便是這偉大之作。

李白的那張被燃燒的激情烘炙得紅潤而火熱的臉孔貼在以唐玄宗為代表的封建王朝的冷屁股上,他痛苦而悲憤。但他沒有消極沉淪,他的激情依然在燃燒,他的熱血依然在奔湧。《夢遊天姥吟留別》以空穀幽雷,天外奇響起筆,剛猛果斷、神聖*、熱烈隆重地推出雄峻峭拔的天姥山,樹立起偉岸高標的精神豐碑,以表達對陰冷而黑暗的社會現實的鄙棄和絕決。天姥山乃詩人情感的歸宿和人格的寫照。第二段,詩人寫夢遊天夢山行程所見,其實是詩人對自身內心世界的反視和洗禮,在明月的陪伴下飛渡了鏡湖,來到剡溪,在謝靈運留宿過的地方見到蕩漾的綠水,哀啼的清猿。這暗示了詩人心中的悲涼與淒冷,他試圖戰勝這悲涼與淒冷,所以他“腳著謝公屐,身登青雲梯”,但剛見到“海日”,耳“聞天雞”“啼鳴”,又“千岩萬轉”“忽已暝”,一下子被陰雲籠罩,被黑暗包圍,熊在怒吼,龍在長鳴,岩中的泉水在震響,深林在顫抖,層巔在驚叫,可謂群魔亂舞,天昏地暗,這多麼像昏君當道,奸佞把持的長安。要真正建造起理想的精神世界,必須徹底粉碎這陰冷恐怖的黑暗世界。所以詩人用遒勁而犀利的文筆以摧枯拉朽之勢,孕育出電閃雷鳴、地裂山崩的精神,詩人眼前出現了一個超現實的理想世界。這裏是一望無垠的湛藍湛藍的天空,日月照耀著金台銀台,仙人身著彩虹之衣,騎著微風之馬飄然而下,老虎彈奏著琴瑟,鸞鳥駕著神車。多麼寧靜祥和,多麼美麗溫馨。詩人通過艱辛的努力,終於徹底粉碎了一個舊世界,建設了一個理想的新世界。然而這畢竟隻是詩人的一廂情願,一個美麗的夢想,殘酷的現實很快又粉碎了詩人的夢想。麵對這黑暗恐怖得令人窒息的現實生活,詩人應當何去何從?“世間行樂亦如此,古來萬事東流水”,這既是詩人的自我安慰,即便在長安實現了政治理想又怎樣呢?到頭來還是會如東流之水,一去不返。這也是對統治者及其走狗的尖銳揭露和有力鞭撻,唐玄宗及其追隨者荒淫奢侈的生活必將招致覆滅的可悲結局。詩人在全詩末尾響亮而斬截地推出“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表達與統治者及其走狗的勢不兩立。最後成功地完成了李白偉岸、峭拔、雄峻的精神和人格之山的建設與確立。

“天姥山”是李白理想的化身,精神的寫照,是與黑暗汙濁的唐王朝尖銳對立的偉大的人格豐碑。李白為天下讀書人一吐胸中塊壘,淋漓之至、痛快之至,他是真正的人,真正的中國人,真正的中國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