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街道旁邊開了一間書報亭,報亭正對著那條小巷子。看書的閑暇時分,他的目光一直伸向了巷子深處,那個亭亭玉立的姑娘出來了,打著一把花傘,有點像戴望舒《雨巷》中那個結著愁怨的姑娘。
姑娘來到書報亭前,對著他微微笑了一下,白白的虎牙使她更加俏麗。
姑娘是書報亭的常客,她經常來這裏買書。
那天,他為姑娘取書,站起來的瞬間,不小心撞倒了放在身邊的拐杖,姑娘急忙幫他撿起來,問他:“叔叔,你的腿是怎麼受傷的?”
他笑著說:“不小心撞傷的。”他說得輕描淡寫的。
小姑娘說:“對不起,叔叔。”然後笑著,撐著那把傘離開了。
他的思緒一下子回到了從前。
二十二年前,他是一名指揮交通的警察,站在人來人往的十字路口,指揮著交通,樣子威武極了。
而她是一個蹣跚學步的孩子。
那天,母親去街道的小超市給她買飲料,叮嚀她不要亂跑,她卻一個人溜到了馬路的中間,而他,當時正好在執勤,他奮不顧身地跑到前邊去,一把推開了小女孩,而他的一條腿,卻被壓在汽車輪子下邊。等母親找到自己的孩子時,那個警察早已被送往了醫院,孩子坐在街道邊張望著。
後來,隻剩一條腿的他,放棄了交警隊給他的福利待遇,他說了,曾經的一個軍人,如果不能在自己的戰場上走出一條路,過養尊處優的生活,太容易了,他做不了。
臨別時,隊長抱著他,兩個大男人淚流滿麵。後來記者要報道他的事跡,說什麼也不肯。
幹不了體力活兒,他就在街道邊的十字路口,開了一間書報亭,賣一些雜誌報紙之類的。
那天,他無意中發現了,那個小女孩和她的媽媽就住在書報亭對麵的巷子裏。他就這樣,坐在這裏,望著這個小姑娘一點點長大了。當然,他坐在這裏,還有一個心結,他給一茬又一茬的交警們無償地提供著開水,提醒著來往的行人注意安全,對於他救人的事,也在一輪又一輪的人潮中被時間衝淡了。
十年前,她上中學了,“看著”她穿著漂亮的裙子,一臉陽光的走在街道中,她就問他:“叔叔,你的腿是怎麼傷的呢?”
他憨厚的笑淹沒在黝黑的臉膛裏,他說:“不小心和汽車輪子親吻了一下,卻讓自己金雞獨立了。”
突然有一天,書報亭關門了。她每次經過這裏,都要忍不住在這裏停一下,好幾天了,都不見他開門,她感覺到奇怪。她生性靦腆,和陌生人一直不怎麼說話,可是,她卻感覺到這個叔叔特別親切。
一個月過去了,還是不見他開門,她向周圍的人打聽,花店裏那個大媽說:“唉,姑娘,他這裏留給你一封信,臨走時,並把書報亭無償留給了你。”
她也非常奇怪,我和他無親無故的,為什麼要留給我呢?
老大娘奇怪地望著她說:“姑娘,你真的不知道?”
她搖了搖頭,聽老大娘講起了那個二十多年前發生的交通事故,一個小女孩,趁媽媽不注意,跑到了街道中間,是他,把那個女孩推到了街道邊,而他卻失去了一條腿。後來,他為了不讓更多的人受傷,就在街道邊開了一間書報亭,他說你愛看書,希望你能幫他把這件事情繼續下去。
小女孩拿著那一串鑰匙,她不住地說:“你怎麼早不告訴我呢?我得去找他。”
老大娘遺憾地說:“臨走時,已是骨癌晚期了,據說前幾天已故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