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亮終於考上大學了,母親激動得眼淚都流了出來。母親把於亮送進了學校的當天,就急著趕回老家去,家裏的幾畝地需要她去耕種。
臨行前,母親戀戀不舍地叮嚀著兒子,睡覺要蓋好被子,上課要認真聽講。於亮已經聽得非常不耐煩了。母親又掏出七顆紅棗對他說:“兒呀,吃了它,日後就事事順利了。”於亮看著同宿舍的同學們不屑的神情,他感覺自尊心受到了強烈的打擊,他狠狠地一把打掉那七顆紅棗說:“媽,你別這麼迷信好不好?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於亮感覺到,母親變得越來越可笑了,每次出門,都要給他包裏裝七顆紅棗,說是為了平安。母親驚詫地從地上撿起那七顆紅棗,含著眼淚離開了。
母親做夢也沒有想到,過了半個月後,於亮卻來信了,他在信中愧疚地說:“媽,真的對不起,我還是喜歡家中那紅紅的棗兒,並在信中希望母親能夠快樂。”
母親拿著於亮的信,興奮得一夜沒合眼。第二天,便給於亮寄了一大包紅棗。於亮收到母親寄來的紅棗,一臉的不高興,但紅棗卻被同學們一搶而空了。當然,於亮也漸漸融入這個大集體中了,他偶爾也吃別的同學從家裏寄來的果子。
母親把紅棗寄出還不到十天,於亮就來信了。母親感覺到非常幸福,她感覺到掄鋤頭都有勁了。兒子在信中說了,紅棗特別甜,他們吃得好高興。信中還夾了一百塊錢,說是自己在學校勤工儉學掙來的。看到兒子的信,母親比中了頭彩還高興。隻要兒子快樂了,母親再累也值得啊。
一晃快過年了,放假回家的於亮,一臉不悅地對媽媽說:“我現在不喜歡吃紅棗了,你怎麼還寄了那麼多啊?”
母親把壓在枕頭底下的信,拿出來讓他看,看完了信,於亮也奇怪,這封信有七種字體,看樣子是七個人的字,但沒有一個是自己的字,這會是誰呢?經過仔細辨認,於亮發現這封信是同宿舍的同學們寫的。於亮奇怪地想,他們為什麼要騙母親呢?想吃紅棗可以向我開口啊?於亮一頭霧水。
母親說:“每天晚上睡覺前,我都要把你的信拿出來反複地看,看到它,就像看到你在娘跟前一樣,一天的勞累都不覺得。當年你爹去煤礦打工時,帶走了一包紅棗,你爹說了,每天吃一顆,吃到最後一顆時,也就是他回來和老婆孩子團圓的日子到了。”
“可那一年,剩下七顆棗了,你爹就舍不得吃,每天放在枕頭邊聞棗的香甜味兒,直到他被塌方壓在井道裏時,迷迷糊糊中還喊著:‘棗……兒……棗兒……’”於亮終於忍不住抱著母親哭了出來,他知道,母親的名字叫棗花,而父親的那個“兒”字,當然指他了,那年,他才一歲。
空紅包
爹在炕頭,望著那張全家福,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娘忍不住說了:“他爹,要不,給孩子們打個電話,讓他們回來看一看你。”
爹猛然間從炕頭坐起來,笑嗬嗬地說:“成啊,成啊!”
娘見爹的興奮勁兒,又潑了一點冷水給爹說:“我看就算了吧,你說這孩子們都在城裏忙著上班呢,這不過年不過節的,讓孩子們大老遠地跑一趟,你說你是不是老糊塗了?”
爹目光裏升騰起的那把火瞬間熄滅了。爹其實也沒敢對娘說,他總感覺到,自己這幾天心慌氣短,怕是沒幾天活頭了,想在臨終前見一見孩子們。按理說這要求並不過分,可他張不開這個口,他怕老婆和孩子們擔心。再說了,腦中風癱在炕頭好幾年了,是該走得時候了,可他還是有點擔心老太婆以後的日子,想給孩子們交代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