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二人坐在簷下。
兩張藤椅,中間一個木製小幾。
盡管陽光在身上流轉,卻總有些刺骨寒意。
裹著厚厚的毯子,心琪把瓜子一粒粒嗑出來,盛在小食碟裏,任沁蘭取食。
“小姐最近容易上火,還是少吃。”這麼說著,手上卻仍舊不停,隻因她懷念隻有承月才有的炒製口味。
這裏視野開闊,小姐讚歎這裏格外接近天際。
入夏此處才展春輝,山體淡冶如笑,草木含秀氣。
偶爾雲朵經過的陰影清晰打上山巒。真是:雲來山更佳,雲去山如畫。
這麼說時,心琪不由抬眼看去。
要她說,山景如畫,不如頂上青廬畫中人。
隻見沁蘭眉如遠山,細細斜飛入鬢。皮膚白皙如新瓷,瘦到尖尖的臉頰上,兩腮還帶著桃花一樣的粉紅。唇瓣蒼白,雙眼微閉,但那扇子般的睫毛下不難想像是怎樣一雙動人美眸。
這樣的小姐,端的心下眼上都得尋最合意的男子。
正想,一聲呼喊打斷二人清淨。
“繁哥哥,你回來啦。”
碎步款款,行動處似弱柳扶風,頭上雲髻高聳,步搖光華燦燦,搖曳生姿,顧盼之間益增嫵媚。
不用看都可以想象,這般的女子走起路來,一步一搖,該是多麼的風情。
沁蘭稍稍偏頭便見林蔭小道上,一個男子緩步而近。
白衣潔淨,如瓊枝一樹,栽種在青山綠水之間,盡得天地精華。又似昆侖美玉,落於東南一隅,散發著淡淡華彩,不由一呆。
她還是那句,所見男子中,隻有他穿白色,最得神韻。
目光流轉,他也看到了沁蘭。不顧柔美女子的幽怨,頓了頓向這邊走來。
心琪起身,隻朝著後麵的玉塵問道:“此行還順利?”
自從知曉沁蘭與他之間的過節,她一直這麼不恭不敬。不過對方也不惱,充分默許與容忍。
“嗯。”玉塵有些心不在焉。
“不知是哪家貴人能請得公子下山?”
繁立刻給予心琪警示一眼。想是玉塵太過縱容,她越發大膽起來。
身後玉塵知曉麵有隱色,目光閃爍,不敢望向她們。
“咳咳。”輕咳兩聲,心琪立即回身扶起沁蘭。
“心琪無意冒犯,請勿介懷。”畢竟是自己以前的丫鬟,沁蘭言辭中維護明顯。
倒讓玉塵越發不自在,禁不住連瞥心琪幾眼。
沁蘭又向繁施施行禮,“繁公子剛回,本不應再添勞累。但小女子最近覺著身體大好,請公子幫忙診斷一二。叨擾多時,沁蘭已經感激不盡,實在不便久留。如能盡早下山,定將報酬與診金一並送上。以謝大恩。”
繁一時語塞,想想也對,在這事上,自己的確當得起她這個謝字。
於是讓出道來,“屋裏請。”
誰也沒發現,那簪步搖的女子去了何處。
一直沒有機會正麵直視,還是這麼近的距離。
繁水明的輪廓呈現在眼,薄薄的唇,色淡如水。天邊晚雲漸收,淡天琉璃。更增添了一股迷離的美感。
如果不是先入為主的第一感覺,就憑他光亮至美的氣息,就是個很清遠的男人。
收回手,他在沁蘭大喇喇的注視中冷靜又專業地問:“是否覺得體寒喜陽?是否時常又口幹舌燥?”
警醒地察覺到其中必有蹊蹺,於是她追問:“這說明什麼?”
繁不置可否,專心收起用具,僅留一句“安心養病。”
沁蘭重新倚回軟枕,目送他紋絲不亂的背影。
這樣的人,想必任誰都會評他一句“冷麵鐵心”。
“冷麵人”出了房間便一直向南。
嵯峨黛墨的群山,湛藍遼闊的天空,還有縷縷雲氣構成了雅致的寬篇美景。
前麵一人展開裙角袖幅,在綠叢中不停地旋轉,不停地舞。
繁遠遠站定,“芙蓉今日心情大好。”是肯定的語氣。
女子不停,旋地越發起勁,間或還有歡快的笑音。
若是第三人遙遙望去,定是俊男靚女,濃情蜜意。
可若細看表情,就不是那麼回事了。
到最後,也不知是累,還是沒了心情,女子終於站穩身形,拉攏耷拉下的衣襟。
她星眼流波,桃腮欲暈,千思萬慮全在這一句裏。
“她要走了,我當然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