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悲欲絕(1 / 2)

“若鯉!”杜涵川這一聲哀嚎撕心裂肺,燕少千卻是毫無反應般,呆呆地後退一步,收了手,提著那尚在滴血的弄影劍,冷冷然看著韓若鯉以一種極其緩慢的速度倒在了向這邊奔來的杜涵川的懷裏。

“不是我的錯!我隻是想刺傷他!我沒有想殺他!”她在心裏大喊,可就是說不出口。

轉身,就像是落荒而逃般,急急地就要走,卻在此時聽得杜涵川在身後淒然問道:“你當真是沒有心的嗎?若鯉待你如此,你怎下得了這樣的狠心?”

燕少千沒有答話,亦沒有抬腳,弄影劍三尺青鋒尖頭粘稠的鮮血一滴一滴地墜落,滴在地上化成一塊胭脂,深深的紅色,刺得杜涵川眼睛生疼。

“算了,摩呼羅迦,燕少千已死,與你說什麼都是枉然。”空空的笑,冷冷的語,沒有責備,沒有怨恨,甚至,沒有感情,杜涵川已被眼前這魔神般的女子寒透了心。

撫了撫韓若鯉的側臉,那雙剔透的眼睛已是緊閉著,再也不會如往常般閃爍著純善的光。而那嘴角噙著的半分尚未完全展開的笑,令杜涵川冰涼的心回複了一絲溫度。

原來,他是甘願的!那一劍本是該刺在左心偏右一分處,硬是在最後一瞬,韓若鯉避開那一分的偏差,讓那寒光四溢的弄影劍紮在了他的心上!

不然能怎樣呢?活著與燕少千為敵,不如戰死沙場來得痛快!猶記得幼時所念的詞:

梨花白早春點風吹

天青雨夢落知為誰

紅塵相留墜

星月憑伊垂

一杯黃藤酒

年年皆醉

西門關自古少人回

天山雪炎夏冰難摧

城外兵馬累

江山付流水

時勢不可追

刎頸幹脆

是啊,刎頸幹脆,就讓他自尋死路吧,總好過看著那人一步步化身魔神,毀天滅地。

摩挲著韓若鯉的肩頭,杜涵川重又開口:“你走吧,既然是若鯉自己選的,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隻從前那些個恩怨,且一筆勾銷了吧。”

燕少千依舊沒有轉身,幽綠的眸光早已黯淡,恢複到一片漆黑,隻今日,那無情的慈悲目裏噙了兩滴淚,欲垂未垂,然,終究還是忍住了,唇角勾起一個自嘲的笑,握劍的手幾不可察地緊了緊,那中音卻比往常愈加平靜,攜著幾分悵然,吐出兩個字:“也好。”

然後,便是墨色的天蠶雲錦袍翩躚舞動,留給杜涵川一個傲然不可侵犯的淒絕背影。

燁州此一役,了結得甚是倉促,打到一半兩軍主帥統統消失不見,就留下一萬襄矢兵攻得城池,誰也不知道杜涵川、韓若鯉、燕少千三人去了何處。

杜涵川抱著含笑而死的韓若鯉躍上馬背,策馬西去,自此不見蹤影,十五年後,有人回報當朝威帝:有一形容俏似杜侍郎之人曾現身於槐裏。

那時,身為威帝的燕少千隻喃喃自語了四個字:“槐裏,懷鯉……”便再也無話。

而此間燕少千自是不必說,反身失魂落魄般回了長安,入了剪燭東樓便沒有出來過。

越微人床前,燕少千臉孔深埋在那一襲血似的紅衣裏,泣不成聲。

“不是我的錯……我隻是想刺傷他……我沒有想殺他……”

“不是我的錯……我隻是想刺傷他……我沒有想殺他……”

“不是我的錯……我隻是想刺傷他……我沒有想殺他……”

“不是我的錯……我隻是想刺傷他……我沒有想殺他……”

“不是我的錯……我隻是想刺傷他……我沒有想殺他……”

一句句重複開來,一字不變,而氣息愈加微弱,幾乎語不成句。她沒有辦法,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燁州、長安三百裏不足,一路歸來,當時忍住的淚卻再也流不出來,欲哭無淚原來是這種滋味,心裏那一份難過,堵在喉頭,咽不下去,吐不出來。

惟有回到這飄著玫瑰露香氣的剪燭東樓,見到那躺在床上不言不語、無聲無息的越微人,便再也忍不住,兩行淚水一下子滴落,一發不可收拾。

“微人……你為什麼不醒過來……少千真的沒有想到……少千不是故意的……少千沒有辦法了……少千真的沒有辦法了……”她雙肩不停地抖動著,止也止不住,真的是傷心到極致,唯有不斷訴說著那份無奈,才能教內心平靜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