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金色筆記(4)(2 / 3)

這個故事無論真假,到了第三部書的結尾,兩兄弟通電話見了麵。一直留在家鄉的克勞斯拒絕承認從外國回來的路卡斯。他說,你是個根本不存在的人,你所說的一切都是你想象出來的--拒絕和他相認,因為這個兄弟是他母親心中永遠的刺。他們以為他死了,母親又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瘋瘋癲癲地天天盼著路卡斯回來。母親愛著那個不存在的兒子,而對眼前跟在她身邊的真實兒子視若無睹。

兩兄弟最終還是分開了,路卡斯被拒絕後失望離去,克勞斯回到家躺在床上,描述自己的心境:“睡覺前我在腦海中和路卡斯交談,這是我多年來一直保持著的習慣。談的內容也幾乎同往昔一樣,是同一件事:我告訴他,如果他死了我很想替代他,因為他實在是很幸運。我還告訴他,他得到了最好的那一份,而我卻必須承擔最沉重的擔子。我還對他說,人生根本就一無是處、毫無意義,它是一個謬誤,是永無止境的痛苦,是造物者的惡意,超越了才智的一種發明。”

但是這個世界、這個人生是不是真的一點意義都沒有呢?我回想起書中描寫的一段夢境:回來的兄弟在夢中找到了他的弟弟,他的弟弟對他說:“你遲到了,我們快走。”他說:“周圍的一切都腐朽了,十字架、樹木、灌木叢和花朵都腐朽幹枯了。我兄弟用拐杖翻動泥土,許多白色的蛆蟲都爬了出來。我兄弟說,不是所有的東西都死了,這些東西還活著,蛆還活著。”

《西夏旅館》

台灣“外省人”的狂暴流亡心

駱以軍,1967年生,台灣中生代小說家。台灣文化大學中文係文藝創作組、台灣藝術學院戲劇研究所畢業。著有《西夏旅館》《月球姓氏》《妻夢狗》《紅字團》等。

整個民族的滅絕,就因為他的建國者是這樣一個殘暴的人。

我覺得駱以軍是台灣近十年來最有創造力的作家。他苦學成才,上大學為了要學寫小說的技巧,居然用最老套的方法--抄書,把陀思妥耶夫斯基的長篇巨著抄了一遍,把《百年孤獨》也抄了一遍,甚至卷帙浩繁的《追憶似水年華》都抄過,簡直是太變態了。

駱以軍一出道就拿了很多文學獎,最新這部《西夏旅館》得到2010年華語地區獎金最多的文學獎項“紅樓夢獎”[6],在我看來是實至名歸。這本書有四十七八萬字,分上下兩冊,中間還夾附了一本作者的閱讀筆記--《經驗匱乏者筆記》。

小說家很在乎一樣東西:經驗。我們常說,任何藝術創作都需要比較豐富的人生經驗,似乎一位作家的生活越是不堪,越是坎坷,就越能寫出東西。相反,如果他含著金湯匙出生,從小到大一帆風順,大概很難領略人生的種種不測與不幸,寫作也會比較蒼白乏力。駱以軍說:“對我而言,好寫的東西有三樣:少年、夢中的故人、鬼或者外星人;難寫的東西有三樣:貴族、博學者、說笑話的人。為什麼會有這樣的難易之分呢?其實都是因為經驗的局限。”

“譬如太宰治[7]的《斜陽》裏,寫貴族母親,花叢中撒尿;或者章詒和寫落難貴族灰撲撲年代的家庭巨宴--後巷一幹侍女,由丈夫擇也,換上華麗旗袍的場麵,真是抓耳撓腮,心羨亦不是,臨帖亦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