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就是永恒的沉默。大草原上的古代蒙古人很懂得生死。聖主成吉思汗瘞葬何處?被萬匹駿馬踩平的大地,誰也找不到絲毫的痕跡。草原守住這無法破解的秘密。平民喪葬時,絕不似漢族婦女用哭腔嚎唱,蒙古人不哭也不唱,以免驚動死者靈魂不得安寧。昔天葬即裸葬,肉身和泥土草根同朽。
蒙古長調是無詞歌,故古稱“如歌”。其發源地在鄂爾多斯高原,錫林郭勒草原是蒙古長調代表性的傳承地。長調在發音、發聲、折疊音上有些特別的技巧。
阿根廷文學大師博爾赫斯說:“足球流行,是因為愚蠢流行。”
全世界“球迷”很多,反對此話的人則更多——尚武的、頭腦發熱的、拿槍杆子的。幸虧躲在布宜諾斯艾利斯圖書館裏的瞎老頭兒死了,否則,他會在馬路上遭到圍攻。然而,仔細琢磨這句話,我卻有所悟,確有所悟。
學藝者都說:“渡則舍筏。”(語出《金剛經》)“筏”,是渡往彼岸的法則和工具,到達了便應當舍棄,但如果永遠不能抵達呢?或者上岸以後不習慣行走,身腿依然倚筏如浮水上呢?或者還未到以為已到以致舍筏(法度)而終於落水了呢?也有自以為彼岸已臨可舍筏,其實還差得遠呢?悲乎!
我時常會夢見德國某鄉間小鎮路邊,一家窗台上放著一盆鳶尾花,像萊茵河的顏色。還有澳門氹仔老街巷裏葡萄牙式小屋窗台上的一盆鳶尾花,像南灣海水的顏色……然後盡管去想象花的女主人——兩個不同膚色的少女。
我臨摹的第三幅世界油畫名作,是十七世紀荷蘭畫家倫勃朗的晚年自畫像,那時,我還是個青年,當我單身獨處,偷偷地(不敢大張旗鼓,像做賊……)在肮髒的調色板上擠滿了顏料,準備幹一番“事業”。
這是誰?1665年,三百年前的一張飽經憂患而又坦然微笑的老者的臉,因為沒畫髭須,像個慈祥的老奶奶,使我躁動不安的青春的靈魂得以寧靜,難道年輕的我,能讀懂這張臉所包蘊的深刻的內涵嗎?那是要讀一輩子的。大師畫了許多自畫像,這是臨終前的最後一幅
吧?猶如臨終遺言,他要告訴世人什麼呢?他寬容地笑著,原宥一切;不回避畫出風燭殘年的衰頹和醜陋,畫出自己布滿皺褶的臉像幹癟的核桃,額紋、眼袋、顴骨,筆觸必須自然自由不容更改但又精確呈現,那恰是顏料厚塗層層堆砌產生的油畫質感,恰是非古典的巴洛克藝術流變的技巧之所在。他用丹培拉材料打底,反複罩染不透明的顏色,使背景濃重的暗影,模糊和實在的三維空間完美地揭示。當年,這小尺幅的摹作,已超越了我自己的原創,伴隨我一輩子,至今仍懸掛在我的淇竹齋裏,朝我神秘地微笑著。
閃亮的並非銀河係的星座,紙屑而已。不是經過點燃的思想的碎片,而是森林路旁我曾見的一叢粉白蝴蝶騰飛時經雲層縫隙裏探出的陽光之一閃。蝶翅紛落。紙屑成灰。
(責任編輯 楊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