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感之秋(1 / 1)

期末考試一結束,學校就像掏空了內髒的動物,變得空蕩蕩的了。

暑假我跟澤文沒回老家,在重慶做家教,賺來兩個月生活費,寒假不回家再也說不過去了。

考試結束的當晚,澤文約了我,一起吃頓晚飯。地點定在學校大門口對麵,一家取名“渝都之星”的館子。

我走進渝都之星,一眼看見了澤文,身邊還坐著揚光。揚光真像這冬天難得的和煦陽光,一張朝氣蓬勃白皙的臉,如寒夜裏的一點星火,給人帶來一絲暖意。他跟澤文說說笑笑的,非常健談。張揚著男人氣魄的魅力,就像敲破了那核桃殼,發散出核仁清宜的氣味。我突然有了奇思怪想,他會怎麼看待我?我是不是很失敗?跟好男人就隻能做朋友。

王子是童話裏才會有的,鬆間明月照、石上清泉流,還有永不凋謝的玫瑰、牢握手裏的風箏,統統美景,都是童話裏才有的。這個時候,唯一會做的就隻有幻想,一旦停歇了想象,某些東西將預預兆死亡。我的童話裏,隻有孤獨人的歌唱,人們看到的將是,一個桀驁的身影在追逐奔跑。

我們三人一邊吃飯,一邊說些不關痛癢的話語。

揚光點了份回鍋肉。我記得澤文喜歡吃回鍋肉,他說因為他太瘦,想長點肉,揚光不喜歡太瘦的身體。兩人甚是恩愛。

馬斯洛把人的需求從低到高分為五個層次:生理需求,安全需求,歸屬和愛的需求,自尊的需求和自我實現的需求。恍然間,我比澤文落後了一大步,他隻剩最後一個需求沒有實現,而我的個個需求,都迫切需要我去實現。可是我也懂得,獲得幸福的法則,不是索取或者追求自己無法實現的,而是珍惜自己所擁有的,遺忘自己所沒有的,所以我從不悲觀,從不喪氣,就隻有遺忘。

憑我的直覺,揚光也是個好男人。他有修養;有內涵;有事業心。修養與內涵都恰倒好處,而事業心沒有適可而止,過於強烈。雄心勃勃,一定是個工作狂。談吐八麵玲瓏似的,甚至有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感覺。

我叮囑揚光,好好珍惜自己身邊的事物,比如澤文。

揚光向我挑挑眼皮,然後微微一笑。那有點邪氣的眼睛,就是那鼠標的滑輪,紅藍綠的交替閃動,無法固定,無法把握。仿佛那黑夜裏的孤星,僅僅自己能維持光亮,就已經夠艱難了,還想有個陪伴,跟自己牽手一起閃亮嗎?

澤文馬上插口了:“姐姐你放心,定是我虔誠禱告感化了上帝,特意派救世主來讓我脫離苦海,而揚光哥就是我的救世主,拯救了一個快要死亡的靈魂,有了他,一切都好了。”

澤文把自己的另一半,當作自己精神的全部,一切的寄托,可是揚光這麼想嗎?

揚光帥氣的摸了把澤文的頭發,笑著說,好小子,我可沒那麼大本事。澤文幸福的做了個鬼臉,仿佛此刻全世界都屬於他了。

他們的愛戀,如同糖衣包裹,糖衣外麵,是淡淡的純粹的愛戀。好似一道涓涓細流,流經他們的心田,滲入澤文的五髒六腑,遍布他的整個神經,最後通體百骸,連我都已經被他們的愛戀甜住了。而糖衣裏麵,是苦澀還是甜蜜,我不知曉。

在學校逗留了幾日,我跟澤文就回老家城口縣了。

坐在奔馳的大客車裏,窗外是逶迤綿延小山,盡管大霧包裹,但還能看得出,哪裏綠色蔥蘢,哪裏泥土突兀。太過乏味的事物,從眼前一晃而過,無法在心底留下影子。

我的青春,我的大學,難道就要這樣一去無影終?感覺自己就是在虛無飄渺的境地裏走過。每天許多的光與影無端出現又消失,我的光影也那麼無所事事的溜走了嗎?隻是覺得自己像一葉孤舟,漂泊在茫茫大海上,過了這個荒島,我又要漂向何處?能否靠岸?我全然不知。

城口坐落在重慶的最北端,上接陝西,下連開縣。確切的說,這裏是個窮鄉僻壤的地方,縣城依山沿河而成,小如麻雀,五髒俱全,各色紛繁應有盡有。死亡、罪惡、吸毒、腐爛、淫敗,現代化隨之而來的淫風臭雨,如日軍的大掃蕩,不放過任何一個冷僻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