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正發伸了下頭,看一屋子人,又走了。黃大國起身來到門外。
劉正發是黃大國發小,大黃大國兩歲,在桐州房管局所屬的桐州建安公司第一建築工程隊當合同工。幾乎每天晚上,劉正發都找黃大國和方池玩。
方池出門的時候,門前的大槐樹下站著一群孩子。
有人叫喚:“方池,吹一個。”方池說:“家裏來人了。”
“通知書來了?”劉正發羨慕地問方池。
方池嗯了一聲說:“家裏來人了,明天晚上玩。”
“到塘硬上乘涼去。”黃大國說,“家裏熱,塘硬上風大。”說著就折身回到屋子裏,拿了手電筒、笛子及夾笛膜的書,帶大家來到黃鬆田家右前方不遠處、機耕路邊上的積水塘塘硬上,在路邊的草地上坐下來。
正是農曆七月中旬初始,明月高懸。有東南方習習地吹拂。
借著黃大國高舉的手電筒的光亮,方池貼好笛膜。
“今天是七月十一,我生日。”黃大國說。
“早也不說。”方池怪道,“叫外公給你做點好吃的。”
“不是大姑爺、大姑來,他自己生日都不記得,還做好吃的給我吃。下午爺爺買菜回來,我以為給我過生日呢,你通知書來了。”
試了下笛音,方池說:“給你吹個祝你生日快樂。”
“生日快樂有什麼吹的?吹別的。”劉正發隨即反對道。
方池想了一下說:“那就吹《喜相逢》吧。”
《喜相逢》不是方池最喜歡的曲子,很少吹。黃大國聽得認真,那是方池送給他的曲子。但劉正發說:“還是《賽馬》帶勁,炒豆子一樣。”
“《賽馬》聽一千回了,還好聽。”黃大國說。
小家夥們起哄道:“吹炒豆子。”方池又吹了遍《賽馬》。
等方池吹完了,劉正發問:“你怎麼不考吹笛子?”
“那得考音樂專業。”方池說,“音樂專業好像沒專門吹笛子的。孫叔叔說,市文工團以前招過人,專門學習吹笛子。孫叔叔就是笛子吹得好,部隊文工團招他吹笛子,吹了七八年,生病才轉業到文化局。他現在肝不好,沒力氣,吹不動。我笛子吹得不好,上高中就不吹了,我媽不讓我吹。吹笛子的人多。”
“你吹得還不好哇?”黃大國不服氣。
“嘁,我這叫什麼好哇。好的你沒聽到。”
“還是城裏人好,”劉正發感慨道,“想學什麼學什麼。”
“你不好嗎?”方池不解,“你不在城裏上班嗎?”
劉正發冷笑兩聲道:“我那叫上班嗎?”
“怎麼不叫上班?”黃大國問,“你拿多少錢一個月?“
“說得是好聽,合同製工人,職業是磚瓦匠。合同製工人就是幹活的工人,什麼事都幹。一天幹到晚,一個月就四十多塊錢;累得要死,還有人嚇唬你,說不好好幹明天別來了,說不好好幹扣工資。人正式工呐。什麼是正式工?正式工就是不幹活的工人,抱膀子玩一個月六七十,獎金補帖呢?”
“我以為你一個月七八十呢。”黃大國說。
“一個月七八十呢,”劉正發冷笑道,“美不死你。農村戶口,小娘養的。早知道這樣,打死也發狠念高中,考大學,吃商品糧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