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到快十點,黃春把廚房收拾幹淨時,肖建設看看表說:“回去吧?外公要睡覺。”黃鬆田舉手搖了搖:“沒事,沒事,熱,睡不著。”
“我叫方池去。”黃春背手解開圍裙。
“叫他幹嘛?”方洪流怪道,“隻要他不頭疼,讓他玩去。”
“你就知道讓他玩。”黃春白了方洪流一眼。
“你天天管著他,”方洪流說,“不準他下棋,不準他吹笛子,連畫畫都不讓他畫,叫他好好學習,考大學,結果他學習怎麼樣?不是畫畫,大學毛都考不上。人這命呐,老天爺給算好了。就是不好好學習,他還是考畫畫的料。”
“我不回去了,”黃春坐下說,“陪方池住一晚上。”
“不回去,”方洪流揚揚手,“不回去行了吧?”
“這兩人好玩。”肖建設得趣地笑著。
“還是洪流說得對。”黃鬆田撿起話茬說,“人這命呐,老天爺算好了,怎麼強都強不過去。洪流他爸就是強,要不他不會死那麼早。”
“爸,”方洪流不解地問,“說我爸幹嘛?”
“外公是叫我們去看看哥吧?”吳放牛捏著煙問。
“是這麼個意思。”黃鬆田點了下頭,“該帶孩子去看看解放了。他也強,不強不出來了嗎?非跟自己過不去,非跟命過不去。有時候哇,不認命真不行。解放不讓你們帶孩子去看他,他有他的想法。不能他怎麼想你就怎麼做。他想法都是對的,他還在裏麵呆著?你們得有你們的想法。你們帶孩子去看他,你們的事。這方塘跟婷婷領證,方池考大學,都是喜事,光跟他說不行,帶孩子去看看他,他肯定高興。再說孩子都懂事了,有些事,可以跟他們說說,別瞞了。坐牢的人那麼多,都不跟家裏孩子說去?我就不相那個信。這方塘都工作幾年了,方池也考大學了,沒影響了。現在也不是解放剛進去的那個時候,不講究這個。”
“聽爸的。”方洪流心情沉重,“帶孩子去看看哥。”
“等方池上學,一起去。”吳放牛也不好受。
“帶我一個,”肖建設說,“我也去。我還不認識解放。”
“都去,”黃鬆田挺開心的,“都去。人越多越好,越多他越高興。他要是看家裏日子過得這麼紅火,孩子這麼爭氣,不高興才怪。高興他就想著,好好地表現,早點出來。要不幹脆,叫方塘跟婷婷把婚結了,他更高興。”
“外公,”肖建設伸手拍了下黃鬆田胳膊,“結婚遲一步。遲一步結婚,主要是為方塘前途考慮。方塘現在還小哇,二十一個年頭,實際年齡不到二十,不是嬌嬌找人,結婚證都裁不著。男的二十二周歲才到法定結婚年齡,八零年才出的新規定,跟以前不一樣。不怕外公笑話,我沒兒子,婷婷嫁給方塘,方塘就是我兒子。方塘還要往上爬。吳廠長現在是看得起方塘。看得起他也五十多了,再過幾年就退休了。換個人當廠長,還對方塘這麼好哇?一朝天子一朝臣。”
“那是,那是。”黃鬆田點頭認可道。
“是這麼個道理吧?”肖建設笑笑,“結婚不就是形式唄?辦個婚禮,把大家夥請一塊,吃餐飯,喝杯酒,見個證。既然辦了這形式,那別人就問了,什麼時候生孩子?你要是老不生孩子,他還以為你有病呢。不辦這形式無所謂,想什麼時候生什麼時候生,反正就準生一個。所以我跟方塘說,裁了證,你跟婷婷就是合法夫妻,我就認你這女婿。婚禮不急著辦,孩子不急著生,有孩子你就沒心思工作了。趁吳廠長沒退休,好好表現,最好找個機會,先上個台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