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就睡一床。”黃春說,“那時候小嚴家房子不夠住,小雪又小,小麗不是在我家住嗎?奶奶帶著他,當她親生孫女兒一樣。奶奶就想孫女兒,叫我還生,說老方家盡生男孩,也生個女孩,女孩跟媽親。奶奶也生兩個兒子唄。那時候小嚴求得著我們,當然對方池好了。說五號院,兩對孩子,這麼要好,要不定娃娃親,我們三家做親家。一對是方塘、婷婷;一對就是方池、小麗。方池剛上初中的時候,小嚴都還行。初中方池不考一中嗎?正好,小餘在一中教體育,挺關心方池的。哪知道這孩子不爭氣,越來越差,越來越差。之後小嚴就不行了。那時候他也不缺房子,一中分了一間半房子,小餘帶兩孩子在那邊住。”
“五號院,”黃鬆田說,“改造他那間房子,做衛生間,我帶人幹的。他就給了磚匠工錢,我沒要錢。洪流說他外地人,小餘家境不好,叫我幫幫他。磚瓦、木頭什麼的,都是洪流找朋友一起拉過來的,好像也沒要錢。”
“舊的沒要錢,新的給了。”說話間,黃春來到後門邊。
“說小嚴,你看他洗澡幹嘛?”黃鬆田怪道。
“這兩孩子掉井裏去了?洗個澡現在還沒洗完。”
“不怪方池說你,考大學才當他寶貝。”
天進一邊的暗影裏,黃大國坐井台邊搓洗剛換下來的衣服。昏黃的燈光下,方池站後門外不遠處,往栓在兩根廊柱間的鐵絲上涼洗好的衣服。
方池隻穿了件緊身褲頭,他又瘦得很,下麵鼓鼓囊囊的,特發達的樣子。黃春禁不住暗笑道:“小毛孩子真長大了,小夥子了。”在黃春的意識中,方池還是原來那個病殃殃、弱不禁風的毛孩子,永遠也長不大一樣。
“你過來!我問你事呢。”黃鬆田催道。
“有事你問唄。”黃春笑眯眯地回身走了過去,“在家裏呆著,洗個澡,水涼一點都不行;在這兒呆著,用井水洗澡也沒事,真是怪事。”
“孩子就要造,”黃鬆田說,“跟春上育苗一樣。以前就做個秧田,把種子撒下去,刮風下雨,沒事。現在育苗還蒙膜,長得是好看,要是來個倒春寒,都蔫了。你再看大國,比方池壯哪兒去了,從來不生病。”
“你不說問事嗎?說育苗幹嘛?”
“剛才洪流說老肖的事,神神秘秘的,怎麼回事?”
“我哪知道哇。”黃春坐下說,“這事早了。我聽洪流跟嬌嬌說,錢局長今年退居二線,過一兩年退休。錢局長是副局長。老肖也是老杆子,最早文化局就四個人有文憑,老肖一個,那三個退休了。老肖年齡也不小,四十八,當十六七年的圖書館館長,也沒往上爬一步,輪也輪到他了。現在嬌嬌不火嗎?都說她女強人唄。洪流叫她找機會跟市裏領導說說。嬌嬌叫洪流暫時不跟老肖說。老肖現在話多,上班到處找人吹牛皮,別飯還沒開鍋呢,他就端出去了。不一定辦得成。”
“現在你們兩家關係是不錯。”黃鬆田擔心地說。
“爸你說什麼呢?洪流不是那樣的人。”
“防人之心不可無。洪流不是那樣的人,別人是那樣的人呐。”
“嬌嬌不壞,她要跟洪流有事,早有事了。”
“你就是老好人。”黃鬆田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