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現在不吹笛子。”方池奇怪，嚴麗像大人一樣成熟。
“吹，”肖玉立揭露道，“在向莊天天吹。”
“就在向莊吹了，還在哪兒吹了？”
嚴雪不耐煩地問：“什麼時候吃飯去？”
“等會兒。”方池說，“等會兒帶你到飯店裏吃去。”
“真的？”嚴雪坐直身體，“什麼飯店？”
“桐州飯店，”肖玉立神情誇張地說，“你說什麼飯店。”
“不去。”嚴麗說，“太貴了，路也遠。”
“去！”嚴雪叫了起來，“方池說到桐州飯店。”
“不聽話是吧？”嚴麗表情嚴肅，“不聽話送你回去。”
看嚴麗突然變了臉，嚴雪不說話了，連方池和肖玉立都不說話了。
“我媽管不住她。”嚴麗解釋說，“會撒嬌哇，又會哄人，說幾句好聽的，我媽就投降。”嚴麗沒說父親，父親在她眼裏就是勢利的代名詞。
幾天前，嚴春明鼓足勇氣，來到一中住房裏麵、僅放得下床和書桌的小房間，跟坐床上、就著書桌做題目的女兒嚴麗說：“方池在向莊打家具，打得還不錯。玉立也去了。你也去，看看方池外公。方池外公對你不錯。”嚴麗一動不動地做題目，跟沒聽到一樣。看女兒不動聲色，嚴春明坐下解釋道：“我是說過一些話。那不都為你好嗎？不能說你上初中了，還讓你跟方池睡一床是吧？”等了半天，女兒還不說話，嚴春明覺得無趣，起身撓撓頭，歎了口氣，走了。
歎氣的時候，嚴春明就覺得自己窩囊，連兩個女兒都拿他不當回事。本來嚴春明就沒大女兒嚴麗辦法，特乖，特爭氣，想說她都找不到理由，這回中考嚴麗又考全市第二，全省也排得上號，驕傲都來不及，更舍不得說她。
晚上回香樟園，嚴春明把肖建設叫到家裏，想跟他說說心裏的苦衷，想想又沒說出口，怕丟麵子。肖建設問他：“怎麼老唉聲歎氣的？”嚴春明這才開了口：“我這人沒用。十歲到體工隊下棋，二十八年，棋棋沒下出名堂，工作工作沒幹出名堂，還大頭兵一個，老婆孩子住那房子，站的地方都沒有。”
“現在人都往城裏擠，”肖建設也咂嘴，“也不怕熱。房子是不好辦。酒廠房子還沒做好，打架差點把房子拆了。然後廠裏開會，田廠長表態，廠領導不謀私利，不參與這回分房子。嬌嬌也是廠領導哇，不參與分房子。房子的事不能急，急也急不到房子，等著。我就不信，以後就不做房子了？”
接著，肖建設又為嚴春明謀劃道：“當大頭兵、當官，這事得早下手。”嚴春明湊近身子問：“那我怎麼下手？”肖建設說：“找我親家去。”
“我找他行嗎？”嚴春明有點心虛。
“我跟你說，”肖建設突然壓低聲音，“洪流爺爺不是一般的人物，比王林、孫少裘還不一般。這回方池考大學，錢忠明書記親自送禮。錢忠明為什麼送禮？中央來人了，找洪流爺爺，說他是共和國功臣。沒人說王林、孫少裘是共和國功臣吧？洪流都嚇一跳。錢忠明是怎麼說的？說洪流是功臣後代。”
“哦——，這樣呢。”嚴春明眨眼點點頭。
第二天一早，嚴春明回家，把方洪流爺爺的事跟老婆餘曉蘋說了，叫餘曉蘋勸嚴麗找方池，並叮囑餘曉蘋：“別跟小麗說功臣後代的事，免得她不高興。”餘曉蘋沒忍住，還是跟嚴麗說了。嚴麗有點失望，原來我媽也勢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