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剩餘的菜多，張四貴裝了幾個冷盤，撿兩了瓶沒喝完的酒，把會喝酒的男人叫到單間裏，又開了一桌。這時已是晚上快十一點的時候。
席間，方洪流問嶽父黃鬆田：“爸你準備退休哇？”
“不是社辦企業，”黃鬆田說，“早就退了。退了也好，到ｘａ打家具，給黃冬再掙幾個。六十三，再不掙的話，沒機會掙了。”
“要不不去西安，到我家過去，不用你掙錢。”
“我有兒子！”黃鬆田翻了方洪流一眼，“到你家過幹嘛？”
“洪流是好意。”肖建設插話解釋。
“我知道他孝順。”黃鬆田說，“事不能那麼做。我有兒子，還女婿養老，那別人不光說我兒子，也說我，說我護著兒子，不心疼女婿。不能這麼做。老古話說，養兒防老。我這兒子，我養他四十三年，該他養我了。”
韓嬌嬌蹩了方洪流一眼，她知道，方洪流擔心黃鬆田身體。黃鬆田患血壓高病三四年，一直靠藥控製，而黃鬆田兒子黃冬又不孝順，招工到西安後，極少回桐州看父母，最後一次回來是十一年前，接母親到ｘａ給妹妹看孩子。
看大家不說話，徐天青舉杯說：“外公，吱一口。”
“吱一口，”黃鬆田說，“方池考取我高興。”
騎車回去的路上，黃鬆田叮囑方洪流：“到潘家湖跟我說一聲，我也去一個，看看你哥。多少年沒看見他，想他。到西安我就回不來了。”
“爸你說什麼呢？”方洪流心裏沉甸甸的。
“六十三了，”黃鬆田笑道，“我還活個六十三呐？這要是擱解放前的話，六十三是高壽，要不六十歲死了叫白喜事呢。人活七十古來稀。也是新社會，活七十歲也算不了什麼。向莊嚴老頭八十一了，還挑擔子撿屎。”
“到ｘａ要轉車，到時我送你去。”
“還要你送。我今天說去，明天黃冬就接我。”
“他就那麼等不急？他有那麼窮嗎？”
“哎呀，他在ｘａ是外地人，跟小嚴一樣，沒社會關係；在家裏也做不了主，聽他老婆的。聽老婆的好。就是怎麼說呢？不知道怎麼說。”
方洪流留黃鬆田住一晚上，黃鬆田怕擠著方池，帶黃大國走了。
把黃鬆田送到上街道，黃春問方洪流：“爸今天怎麼了？”方洪流說：“要退休了唄，退休心情都不好。跟錢局長一樣，沒退休呢，就唉聲歎氣的，說退休回家幹什麼。我們退休的時候也這樣。”黃春糊裏糊塗地哦了一聲。
方洪流和黃春回家時，方塘和肖婷婷坐客廳裏陪吳放牛聊天。
從中午一點多睡到下半夜一點多，吳放牛醒酒了。
方洪流挖苦道：“怎麼了放牛，一場酒就趴下了？鄭鵬舉不說你酒仙嗎？也沒做個詩呀？”方塘和肖婷婷竅竅地笑著。吳放牛難堪地咂咂嘴。
“不是不要你喝，”方洪流給吳放牛派了煙，“那也要節製。量不大還老實，別人逗你你就喝，不多才怪，真當自己是酒仙呢？”
“是不能喝。”黃春說，“方池呢？洗澡沒有哇？”
“洗呢。”肖婷婷故作不滿，“你看媽，方池考個大學，稀罕的。”
“方池還說我稀罕你們呢。”黃春笑著坐下來。
“都稀罕，都稀罕。”方洪流笑著點著煙。
看方洪流臉色緩了下來，吳放牛問：“外公真到ｘ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