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方洪流家出來,嚴春明把肖建設拽到自己家,問他:“二哥真沒找人呢?”肖建設說:“我以前也懷疑,現在才知道,他真沒找人。他命好哇,不用找人。就算他不是功臣後代吧,他還是老革命後代,親朋故舊多如牛毛。”
“那我不指望不上他了嗎?”嚴春明有些失望。
“這麼笨呢。”肖建設斜了嚴春明一眼,“他自己的事不用找人,他可以替別人找人呐。老局長胡善喜還記得吧?他兒子怎麼進的輪船公司?現在是辦公室主任。要不胡尚喜退休前非要把洪流以工代幹提副科長呢?還人情!洪流人緣又好,結果民意測評,自然就上去了。我那時候也不知道洪流有這麼大的神通,胡善喜知道哇。本來我想把婷婷弄輪船公司去,叫洪流找胡善喜兒子就行,不用找大人物。當時方塘不也找工作嗎?進石化廠。石化廠多難進呐?石化廠是部辦單位,歸石油工業部管的。嬌嬌說算了吧,酒廠也是國營好單位,還不用找人,沒給他添亂。”
“那韓廠長的事,也是二哥幫的忙吧?”
“你說呢?我上哪兒找人給嬌嬌當官去?”
“這回真明白了。”肖建設點點頭。
“有些事,不能跟人說就是。”
“放心,老肖,保證,不跟任何人說。”
很快就到了九月五號。吳放牛跟方洪流說:“方池要上學,哥的事要說了。”但方洪流不知道怎麼說,因為很多事,他也不是很清楚。
晚上,等來打牌的孫娟走後,方洪流走出房間,吳放牛掩上門。
方塘、方池和肖婷婷正納悶的時候,方洪流坐到桌子邊,低頭思考著,像是有什麼大事要宣布。大家靜靜地等著,大氣都不敢喘。
“大伯坐牢的事,”過了好一會兒,方洪流才開口,“你們都聽說過吧?沒帶你們去看他,也沒跟你們說,他為什麼坐牢。不是故意不帶你們去看他,不是故意不跟你們說,大伯不讓。大伯是六四年春上抓起來的,五月份判死刑,緩期一年執行,後來改無期徒刑。那時候當兵、招工,政審比現在嚴。大伯說,他一個人坐牢,帶全家人倒黴。其實沒影響。方塘出生那年,我想帶方塘去看他。他說,坐牢又不是光榮的事,叫我別帶孩子去看他,別跟孩子說他判刑坐牢的事,怕你們知道矮人一頭,家裏有個坐牢的,說出去不好聽。現在你們長大了,該跟你們說說了。
“大伯出事那年,二十一個年頭,就在大帥府廣場西邊,織線廠上班,在廠裏當團高官,青年突擊隊隊長,挺有前途的。那時候織線廠是大廠,許多當官的都在織線廠上過班。大伯對象也在織線廠上班,叫倪雅,漂亮。喜歡她的人多,地區財金組組長田新華兒子田誌也喜歡她。田新華有權呐,他爸原來是資本家,家裏房子多,公私合營還有分紅,條件好。倪雅不喜歡他,長得醜。
“那天下夜班,下雨,大伯帶人送倪雅回家。田誌老帶人在巷子裏堵她,不送她回家不行。然後兩班人打起來了,田誌頭給人砸了,大伯帶人把他送醫院的時候,人都死了。下午公安局把大伯抓了起來。田誌那幫人說,大伯用磚頭砸了田誌。大伯說不是他砸的,打架的時候,他保護倪雅。大伯這邊人也說不是。田新華說,不把大伯送上刑場,誓不為人。田新華老婆是法院院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