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七號是星期天。嚴春明六號中午就跟嚴麗說:“方池頭疼,這又要開學。明天星期天,去看看他。”這回嚴春明說話的語氣特別誠懇。
早飯後,嚴麗帶嚴雪走的時候,嚴春站門口招呼道:“小麗,晚上在香樟園那邊住,不回來就不回來,明天早上我接你回來上學。”
餘曉蘋問特地趕回來的嚴春明:“今天怎麼這麼開恩?”
“以前糊塗,”嚴春明說,“現在我想明白了。”
“現在才想明白。”餘曉蘋冷笑道,“你不說小麗還早嗎?”
“還是你厲害,”嚴春明歎了口長氣,“看得比我遠。我老想著,還早。哪知道時間過得這麼快,晃晃小麗上高中,小雪上初中了。就算小麗考得取吧,畢業還分配呢,也要找人,我上哪兒找人去?還有小雪。小雪考不取,高中畢業找工作也就六七年的事,晃晃又到了。二哥他們更厲害,早不早就為孩子打算。方塘上班才幾年?老肖就叫他上台階。我都三十八了,還在台階底下呆著。”
“我是沒看那麼遠。”餘曉蘋轉身走了。
“那你對二哥、二嫂那麼好哇?”
“二哥、二嫂對你好,你就不能對他們好哇?”
八號天還沒亮,徐天青帶方塘把煙草局用於煙草緝查的海思麵包車開了回來。徐天青說:“那天我找老嚴借車,他還不同意,說哪有借車的?怎麼沒借車的?沒借車的李兵一家到sh玩,坐的什麼車?我說李兵叫我借的,到潘家湖看解放大哥。一說看解放大哥,他馬上說,行行行,這車我借,到時代我問大哥好,我給他弄兩條白紙包。老嚴是我跟你大伯同學,現在當副局長了不起,在織線廠上班的時候,他就你大伯跟班。就一天,時間長了他跟局裏不好交待。”
本來說,就家裏人去。方洪流一家六口,肖建設夫婦,加徐天青和黃鬆田,十一個人。走的時候,到香樟園接女兒到一中上學的嚴春明也上了車。
盡管做了充分的準備,頭天晚上很早就上床睡覺,早上沒吃飯,也沒喝水,上車前吃了暈車藥和止疼片,但車還沒開出桐州城,方池就吐了。黃春拿塑料袋接著,肖婷婷給方池捶背。車一出城,方洪流把車窗打開,讓方池坐窗戶邊,扒著窗沿往車外麵吐,吐得人揪心。黃鬆田歎氣說:“幸好就考到江州,要是考到bj、sh,這麼吐,等坐車到了,人也沒了。”黃春斜了父親一眼。
上午八點剛過,車就到了潘家湖勞改農場。
因為事先勾通過,方解放又在監獄小食堂裏做飯,獄警跟多次探視方解放的方洪流、吳放牛和徐天青熟悉得很,隻核對了一下街道開的介紹信上開列的沒探視過方解放的幾個人,詢問了下嚴春明的情況,就放大家進去了。
方池頭疼得厲害,是方洪流背進去的。
會麵場麵沒想像的熱烈。可能是在監獄裏呆久了,一下子看到這麼多親朋,方解放有點緊張,愣愣地站探視室裏的桌子邊,忘了跟大家打招呼。
大家也愣住了,盯著方解放,不知道說什麼好。
肖建設和嚴春明見方解放沒什麼特別地感覺。肖建設見過方解放,不相識。嚴春明隻聽說過方解放。但黃鬆田、黃春和韓嬌嬌不一樣,進門一看到方解放,眼圈就紅了。黃鬆田是看著方解放長大的,黃春從小就認識方解放,又是他弟媳,韓嬌嬌是方解放發小。事隔二十多年,再次相見,那真叫感慨萬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