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暖 雪(2 / 3)

伸出腳,滑向前,好險,差點摔倒。原來,雪還是滑的,還是沒變的。兒時,下了雪,就在家門口前,在雪上打滑,尋找冬天玩雪的樂趣;或者,一邊一個叔叔家同樣大小的妹妹,往前一拉,中間的哥哥隻管享受在雪地上滑行的開心。眼前的雪,依然可以打滑,人依然可以做自己的雪橇,隻是沒人來相助,沒人來玩耍。也許,妹妹正在給孩子堆雪人,告訴孩子雪人隻有在冬天下雪的時候才會有。圓圓的身子,圓圓的臉蛋,黑黑的眼睛,長長的鼻子,再加一頂遮擋嚴寒的帽子,沒有絲毫生命的雪人,在人的裝扮下,栩栩如生,滿臉歡顏,盡管最後雪人會化成水,進入大地。有生命,無生命,真的有差別?有生命的人還不如雪人可愛,能給蕭條的冬天添上一種不寂寞的開懷。

“逮住了,逮住了,嚐嚐我的厲害!”

剛才玩耍的孩子捉住了自己的敵人。

“饒了他吧,雪這麼涼,會感冒的!”

一旁的女孩菩薩心腸。

“士可殺,不可辱!”

被捉住的男孩,拚命反抗,被摁在地上,手裏還在摸索著什麼。

“好涼,還偷襲!”

眼看就要勝利的男孩,吃了敗仗。

“這回,也知道雪不是好玩的了吧?”

被摁在地上的男孩手裏的雪鑽到了敵人的脖子裏。

“讓你樂,我要報仇!”

吃了虧的男孩,又在奔跑,去追自己的敵人。

“等等我。”

觀戰的女孩,死心塌地,步步緊跟。

打雪仗,是冬天特有的風景。寬闊的校園裏,在追逐,在呐喊,扔過來,飛過去,一夥正在上體育的學生正在嬉鬧。好涼啊,誰這麼討厭!不知誰把一把雪塞進了自己的脖子。許知遠掏出脖子裏的雪,雪已經被人攥的硬硬的。周圍的人,仍在追逐,仍在呐喊,沒有誰會承認壞事是自己做的,隻會在一邊偷著樂,看他那傻樣!參與打雪仗的多數是男孩子,女孩不多。或許,男人生來就是好戰的,就是要表現自己強大的,這樣,才有了打打殺殺,才有了爭來戰去,才有了勝負輸贏。刀光劍影早已經消失在光陰的軌道裏,勾心鬥角,奉承獻媚,竭盡一切所能,往上爬,去實現自己的齊天宏願。活著,是生命的狀態,怎樣活,是人生的姿態,優雅,齷齪,高尚,低俗,沒有對錯,一切都源於人想怎麼活,怎樣過。

伸出腳,滑行在厚厚的雪上。

亮亮的雪麵上,是人的雙腳留下的印痕。

再來一個。

滑滑的,才是冬天下雪應該有的感覺。

滑了雪,腳漸漸有了暖意。

雪,白白的,軟軟的。

這是一個人不再漫漫的冬天,一個人不再長長的嚴寒。

不上班的日子,丁漢陽睡到了日出東山。

“該起床了,懶蟲。”華梅過來叫床。

“再睡會兒。”丁漢陽微微張開眼。

“昨晚從媽那裏帶來了菜和米飯,我去熱熱,一會兒就好。”華梅不會做飯,隻能簡單地加工已經做好了的飯,比如熱飯。

躺在床上,卻完全沒有了睡意。

軟軟的,舒適的床,讓丁漢陽隻想再多躺一會兒,即使沒有一絲睡意。

太陽透過窗簾灑下自己的影子。

又是一個日出東方的好天氣。

這舒適,這好天氣,是這樣可心,這樣暖心。

舒適,好天氣,與什麼有關?

能再次端起鐵飯碗,黃粱美夢不會是黃粱一夢,這是人的怎樣的一種苦盡甘來?

那些日子,挑燈夜戰苦讀,披星戴月教書;那些流過的汗水,有笑聲,有煩心。不管怎麼說,老天不負有心人,付出總算有了回報。

沒有打擾,大腦可以雲遊四海,海闊天空,可以什麼都想,什麼都不想。

奇怪。

丁漢陽想起了市長壽辰那天,同桌的賓客所說的話。

“老張,氣色不錯啊,是不是升職了?”

“不升不降,湊合著活唄。”

“湊合,湊合,錢總是不夠花。”

“找個靚妞,就夠花了。”

“咱這身體,消受不起。還有老婆跟蹤呢。”

“又是老婆,那張臉都看膩了。”

“女人,都是別人的好。”

哈哈哈哈……

“魏子,聽說買了福克斯,派頭不小啊。”

“一般,才花了幾萬。”

“看來,我這奇瑞也該換換了。”

“曹秘書,新房住著可舒服?”

“將就,一百五十個平方,剛剛夠住。”

“這個周末,我們去自駕遊,南部山區。”

“正愁沒地方玩呢,南部山區,山清水秀,空氣好,是個有玩的好地方。”

“嚴主任,意下如何?”

“不去嘍,工作還忙不過來呢。”

“就你敬業,人,該玩的時候就得玩夠。”

哈哈哈哈……

原來,這就是機關人的生活。

“想去招商就能去啊?”

“對,得需要資格。”

“不是一把手,歇著去吧。”

“噓,小點聲。”

“小夥子,我們說的你不介意吧。”

原來,招商也需要資格,說話也要當心旁邊有耳。

“年輕人,怎麼以前沒見過你。”

“我去年研究身畢業,剛考進市政府。”

“不簡單。”

“能進市政府,沒有兩下子不行。”

“我在市人防辦。”

“我是公安局的,常聯係。”

“我在旅遊局上班。”

“我是市委的秘書,和你是同行,請多指導。”

“工作上,請多傳達信息。”

“電話號碼多少,經常聚聚。”

“有時間,一塊去健身房。”

“丁秘書,多賜教。”

“丁兄,說什麼今天咱兩也一定要好喝喝。”

“後來者居上,曹某甘拜下風。”

這些,就不明白了。剛剛上班一年多,怎麼就這樣吸人眼球?按理說,因該是向他們學習,向他們請教,才符合邏輯啊。

開始,還別扭得要命,還不知道話該從何說起,那種無所適從就像身上起了一身疙瘩癢得鑽心。

誰想,幾句搭訕的話,竟然打開了話題,引起了眾人的興趣。

這,又有什麼關係呀?

好笑,百思不得其解。

“漢陽,飯熱好了。”華梅在臥室門口露出甜美的笑容。

“好,就來。”丁漢陽笑笑,回應。

空調的溫度是25度,在這冷冷的冬天,屋內還是像夏天,絲毫感覺不到季節的交替。

穿上保暖內衣,就要吃飯了。

餐桌上,華梅擺好了碗筷,盡管家裏沒人做飯,餐具是結婚時早就備好了的。當初,還因為這個,說媽媽想得太周到,又不會做飯,要這些盤盤碗碗有什麼用;媽批評女兒,一家人過日子,沒有盛飯的東西怎麼行?沒想到,從來不做飯的人家,也用到了盤和碗。

“華梅,我們可以做飯。”丁漢陽看看眼前的盤盤碗碗,有了某種衝動。

“可是我不會啊。”華梅有些難為情。

“我會,我做。”從小,丁漢陽就是懂事的孩子,知道幫著父母做著做那。

“算了,還是到媽那裏去吃方便。”華梅命好,有坐上公交車就能去吃飯的媽的家。

“總有一天,是要自己做飯的,”丁漢陽不是那種好吃懶做的家夥,“家,是要自己撐起來的。”

“到時候,再說,”華梅夾起了菜,“還是媽做的菜好吃。”

菜嚼在嘴裏,的確好吃。

“可我們這樣天天跑來跑去,也不方便呀,”丁漢陽心裏還是別扭,“多了兩張嘴,媽會麻煩的。”

“沒事,媽願意為了多了的兩張嘴而麻煩,”華梅說起來輕描淡寫,“嫌麻煩,我們可以買輛車。”

“買車?”丁漢陽停下手裏的筷子。

“是啊。”華梅看看丁漢陽。

壽宴上還聽同桌的賓客談到買車買房,誰知這事就來到自己頭上了。

“有了車是便利,”丁漢陽放下筷子,“我吃飽了。”

“這些剩下的飯菜,怎麼處理?”華梅抹抹嘴角。

“隻能當垃圾,扔了,”丁漢陽轉身去找什麼東西。

“這些垃圾往哪兒放啊?”看著眼前剩下的還不少的米飯和菜,華梅犯了愁。

“放這裏麵。”丁漢陽找了一頓早飯的功夫,才找來了一個塑料袋,“不過日子,塑料袋也成了稀罕物。”

“買一些放在這兒備用好了。”華梅覺得這是個好辦法。

“買多了,就用不著了,”丁漢陽把剩下的米飯和菜倒進了塑料袋裏,“碗,我回來洗。”

提著一袋垃圾,丁漢陽下了樓。

他,真好。

飯碗好,能幹活兒,還是個居家好男人,嫁給這樣的人,這輩子還求什麼?

女兒,生來就是小姐的身子,這嬌貴,自然受不得貧寒的清苦。吃飯,媽媽隻做女兒喜歡吃的;穿衣,媽媽隻賣女兒看上眼的;關於女兒的一切,媽媽都言聽計從,隻要女兒好好學習,取得個好成績。在學習這方麵,華梅還算聽話,書讀了一本又一本,獎狀拿回來一張又一張。媽媽笑了,女兒真是個好女兒。考上了省城心儀的學校和專業,女兒放鬆了對學習的要求,迎來了屬於自己的花樣年華。林蔭小道,繁華街道,都留下了一對緊緊相依的人兒的身影。爸爸媽媽知道女兒未來的女婿是外省的農村人,堅決反對。哭過,鬧過,爸爸媽媽還是絲毫不動搖。曾經的愛,就留在心裏,化作苦苦的回憶吧。上了班,進了財政局,爸爸媽媽又張羅著給女兒找女婿了。爸爸媽媽心急,隻是女兒心不急,還沒走出相思的苦雨,怎麼能就這樣輕易忘了啊!雖然心不甘,還是違背自己的意願,見了一個又一個。找來找去,梅開二冬還是不聞香。苦啊苦,難道紅顏自古多薄命?遇上一個他,是多麼不容易,好好的人兒被拆散,再尋姻緣難如登天。

老天總算有眼。那天,爸爸喜滋滋進了門,華梅,這回可找到了如意郎君。什麼郎君,隻是一隻狼罷了,女兒低垂著臉,萎靡不振。人家可是市政府的秘書,還是名牌學校的研究生,人嘛,你看看就會忘不掉,爸爸滿臉是笑。難道女兒的真命天子出現了,怎麼不早說,媽媽直埋怨爸爸。明天下了班,就在廣場上見見麵,認識認識。就那樣,見了第一麵,記住了他叫丁漢陽。接觸得多了,才發覺他和以前的他多麼相像,體貼人,陽剛之中不乏柔情。雖然他也是出身農村,單單是市政府的人這一條就可以將所有的雖然彌補過去。

“下了一趟樓,才知道外麵有多冷。”丁漢陽縮起身子,“還是家裏暖和啊。”

“快到空調前吹吹。”華梅拉起丁漢陽往臥室跑。

空調吹出暖風,丁漢陽身上剛才的哆嗦變成了微微的熱汗。

“漢陽,過來,”華梅拉著丁漢陽坐到了床上,“我有些話想告訴你。”

“有些話要告訴我?”丁漢陽看看華梅,“華梅,我在聽。”

華梅開了口,把自己的故事傾訴給了最愛的人。

“華梅,謝謝你。”能有此時這樣的妻子和生活,丁漢陽一直心懷感激。

“漢陽,不要謝我,這是命,”華梅雙眼含情,“一切都是人的命。”

“人的命來的時候,想不接受都是不行的。”丁漢陽覺得華梅說的也許是對的。

男人和女人之間,可以不交流,認識的人,陌生的人,是沒有必要說太多無用的話的。

丈夫和妻子之間,可以想說就說,一起吃飯的人,一同安眠的人,話說出口是有裨益的,對於單調的生活,對於費心的工作,抑或對於摸不著頭腦的感情。